高专的日子像浸在一种特制的溶液里，缓慢沉淀出新的日常
草木的清苦，咒力的残秽，训练场挥洒的汗水，还有……
五条悟那永远精力过剩，吵吵嚷嚷的大笑和突发奇想
他似乎真的把我划入了他的“保护”范围，虽然方式通常是把我当成一个有趣的新奇挂件，时不时拎出来逗弄一下，或者强行塞给我一堆甜得发腻的糖果
哥哥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只是偶尔在五条悟过分闹腾时，会用一个冷淡的眼神或者一句平淡的话让他稍微收敛
他们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既是挚友，又仿佛随时可以打起来
然后，我见到了另外两个同级生
是在实战训练课上
夜蛾老师简单介绍后，留下了我们自行熟悉
一个发型乖顺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夏太阳的男生率先冲我用力挥手，露出一口白牙
灰原雄你好！我是灰原雄！请多指教！
他的热情几乎要实体化，扑面而来，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却奇异地并不讨厌
另一个男生则站在稍远的位置，金色短发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甚至带着点不符合年龄的疲惫和无奈
他的语气平稳无波
七海建人七海建人，请多指教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敏锐地扫过我过长的袖口，颈圈和裙裤，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和探究，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只剩下礼貌的疏离
我下意识地往哥哥身后缩了缩
新的陌生人，意味着新的审视和可能出现的危险
哥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对那两人说道
夏油杰这是我弟弟，夏油忍，他不太方便说话，用手语交流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界定
夏油杰是男孩子
灰原雄男，男孩子？！
灰原雄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难以置信地指着我，又猛地意识到不礼貌，赶紧把手放下，脸涨得通红
灰原雄对，对不起！因为实在……那个……太漂亮了……我还以为是……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却越描越黑，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七海建人也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再次仔细地看向我，这次的目光多了几分审慎和理解
他似乎比灰原雄更快接受这个信息，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稳
七海建人明白了，夏油……君，请多指教
他刻意加重了“君”的发音，是一种清晰的认同
灰原雄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鞠躬
灰原雄是！夏油君！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他们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惊讶是有的，但里面没有掺杂我所恐惧的厌恶，鄙夷或者那种令人不适的探究
灰原的慌乱是源于误认的尴尬而非排斥，七海的平静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尊重和包容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从哥哥身后慢慢探出一点身子，对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犹豫了一下，抬起被袖子遮住的手
夏油忍【请多指教】
夏油杰他说：请多指教
灰原雄哦哦！这就是手语吗？好厉害！
灰原雄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的手，试图模仿，动作笨拙却充满善意
七海也认真地看着，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一种微弱的，近乎陌生的暖意，悄悄在心口化开
之后的日子，灰原雄总是用他那永不枯竭的热情试图拉我参与各种活动，虽然我大多沉默地摇头拒绝，但他从不气馁，会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各种事情，仿佛我只是个安静的听众
七海建人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过分靠近让我不适，但需要小组合作时，他会清晰地表达意图，并耐心等待我的回应（通常是手势或写字），严谨可靠得不像个少年
他们自然而然地接纳了我的沉默和“奇怪”的装扮，仿佛那只是我的一部分，如同灰原过于旺盛的精力，七海过于老成的严肃一样平常
直到某天，五条悟又突发奇想，风风火火地拉着我穿过走廊
五条悟走！带你去见硝子！她可是我们宝贵的反转术式使用者！提前打好关系准没错！
医疗室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消毒水的气味比医院淡一些，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一个穿着女生制服，短发略显凌乱，眼下有一颗泪痣的女性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翻看杂志
她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神情慵懒又带着点看透一切的淡漠
五条悟硝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五条悟把我往前一推
硝子前辈抬起眼皮，目光懒散地扫过来
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极其自然地向下，掠过颈圈，扫过宽松制服也未能完全遮掩的，属于少年略显单薄却已有肌肉线条的肩背轮廓，最后落在裙裤下露出的一小截腿部线条上
她的目光精准，快速，带着医者特有的，剥离了所有装饰直指本质的冷静
甚至没等五条悟开始他浮夸的介绍，她就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的磁性，语气肯定
家入硝子男的啊，怎么了，悟，终于变态到对小男孩下手了？
五条悟……喂！老子是那种人吗？！这是杰捡来的弟弟！
硝子前辈挑了挑眉，似乎有了点兴趣，放下杂志，站起身走了过来
她与我差不多高，只比我稍稍矮几厘米的样子，靠近时，能闻到更清晰的消毒水和极淡的烟草味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带上了些许专业的审视，但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冒犯感
家入硝子夏油忍？
她确认道
我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的眼睛，那双彩色的瞳孔里或许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惶和长期沉默留下的沉寂
她看了几秒，忽然伸出手，不是碰我，而是指了指我喉咙上的颈圈
家入硝子这个，一直戴着？不影响呼吸？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家入硝子习惯用手语？
她又问
我点头
她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
家入硝子喏，见面礼，以后受伤了，或者被某个白痴烦得快死了，可以来我这里躲清静
她说着，懒懒地瞥了一眼旁边跳脚的五条悟
我看着她手心里的糖，又看看她平静甚至有些慵懒的脸，那双眼睛里有种洞悉一切的淡然和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包容
没有同情，没有好奇，只是一种平等的，近乎同事般的接纳
我慢慢伸出手，接过那根糖，对她微微鞠了一躬
夏油忍【谢谢】
我用手指比划
五条悟他说：谢谢
认识我之后，五条悟也去学了一点手语，虽然他只看了一点皮毛，但一些日常经常用到的他已经记住了
硝子看着我的手势，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家入硝子不客气，在这里，习惯就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
家入硝子各种意义上
五条悟还在旁边嚷嚷
五条悟硝子你什么意思嘛！老子这么人见人爱！
但我知道，我又被接纳了
被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有着一双锐利眼睛的医者
灰原的热情，七海的严谨，五条悟的闹腾，硝子的淡然，还有哥哥始终如一的守护
这些各不相同的光芒，一点点渗入我世界边缘那厚厚的，隔音的玻璃，试图温暖那片沉寂已久的废墟
沉默依旧是我的底色
但或许，在这个光怪陆离又危险重重的咒术高专，我可以试着，用另一种方式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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