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穗是个好孩子,刚正不阿,有勇有谋,还特别有追求,比如?
比如特好偷魏支己的桃,近乎每次的主力军都是他。魏文明脾气不大好,年纪又大了,经常都是李穗抱着捧桃边跑边啃,顺带来一句:“老头,你这桃好甜啊”
老头子被气个半死,垂死病中惊坐起,还能持棍骂条街。贺长安呢?他不喜欢偷桃,他喜欢明抢。每当李穗的喊叫划破天际,贺长安就坐在枝头晃腿,嘴里咬着桃给魏支己讲自己官场得意的故事。
“老弟,贺兄等你,到时候我们一起除恶扬善,让那些贪官污吏无处可藏!”
一句话,真的只有这一句话,魏支己在无数个想放弃的夜里因为这一句话扛了过来。
他真的很想看见自己和长安并肩官场,长安主武,他主文,成为史书上的一段佳话。
念书时,先生总说贺长安浮躁,自恃矜贵。可不嘛,人家生来就是块宝玉,被人含在嘴里养大的。
好像是从顾子愚这个人闯入开始吧,长安变了,他不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连带着自家的桃都幸免于难。后来更是因为顾子愚一句“家中无武将,全是无用人”贺长安招呼也不打跑去了疾苦之地,在两年内闯了个名堂出来。
魏支己什么都懂,他看着两人在污泥里纠葛,越陷越深。
一日,微风不燥,春水吞吐着,长舌舔舐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开遍了花。
魏支己遇见了自己的神仙。皇帝将敬和公主许配给了这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婚后,两人琴瑟和鸣,这个状元郎却死在了贼人刀下。
魏支己一口一口将气吐出来,他颤抖着手去碰红颜,落出的字也湮灭在喉咙里,最后只有个“贺”字被听进去了。
“贺兄?”
魏支己轻唤,素绿的衣裳扫过,贺长安伸出的手蜷缩了一下。
“嗯”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把脑袋摔着了?”
讲实话,顾子愚的冷水总是泼得挺及。叫人如鲠在喉,怒发冲冠。
贺长安利索地爬起来,掸了一身的污秽。李穗正经的站在那,却给人一种他马上要开口说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贺长安脑子里登时有了李穗一手抱剑,一手比掌,然后欠身“阿弥陀佛”的画面。
恐怖如斯,不忍直视,有辱斯文……
贺长安这辈子听进去的字词可能都在这儿了。
不等他回身,系在腰上的绫猛的收紧,是那种戏谑的力道,仿佛它的主人摆明了要逗贺长安。
“靠--”
余音被掐灭在了绫里,他对上了顾子愚那双眼。对方分给他点眼神,有说有笑的和另几人闹着。
“顾兄,你来过这儿吗?怎么轻车熟路的?”
顾子愚来过的,即便不记得路,可眼前的人,景,都是那么熟悉。
顾子愚低笑了声,没应。
后边是魏支己养的一群走地鸡,它们把贺长安围在中间好奇的打量着,叫唤着。那只青鸟停在魏支己肩上,他毫不吝啬地拿桃喂鸟。
切成小块的桃被一点点从掌心挪出,那鸟灵性得很,偏头看着投喂的人,又看着桃块,轻啄了两下才叼起来,仰头松口,然后扑棱着翅膀。
后边的走地鸡见了心生嫉妒,带头的那只一个劲啄贺长安小腿指望面前的人也投喂一下它们。
贺长安心里正恼火,一脚踹空,无能狂怒。
心生嫉妒的走地鸡昂着高贵的头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走过。
灵性过头了啊喂!
贺长安苦命的暗叫。
桃枝隐隐显在黑夜里,大片的花瓣铺成了条毯子。
“魏兄这是取了哪家的姑娘,如此……”
“大费周章”
李穗本想说心机,又觉得这两字用在魏支己身上不合适。魏兄就应该和风度翩翩,勤奋刻苦这类字眼锁死。
门悄悄合上了,是夜,一行人终于到了。
“哎,这个妹妹跟过来做什么?跟过来也不说话”李穗十分自然的搭话。
贺敏坐在草席上,没说话,倒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在各个指关节上。
“你命中有一劫,上天有好生之德”
言简意赅,傻子都该懂了,言下之意就是:姑奶奶是来救你狗命的,少问,懂?
……
行吧,谁让自己打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