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似来客

青云台一战的消传来时，雪月城正值深秋。满城枫叶如血，仿佛预示着这场胜利的惨烈代价。

那日午后，一匹快马疾驰入城，马上骑士高喊着：“青云台大捷！叶鼎之败了！”整个雪月城顿时沸腾起来，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欢呼雀跃。

然而当详细战报传入城主府时，欢庆的气氛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司空长风从府中走出，面色凝重地对迎上来的叶桉等人道：“大哥胜了，但叶鼎之...自尽了。”

叶桉心中一沉。她虽未亲眼见过叶鼎之，但从百里东君偶尔的提及中，能感觉到他对这位故友复杂的情感——既有对手间的相惜，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无奈。这样的结局，对百里东君而言，恐怕更添伤痛。

接下来的几个月，雪月城在胜利的余波中慢慢恢复平静。叶桉每日依旧经营着桉然居，却明显感觉到城中氛围的变化。江湖各派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有的真心庆贺，有的则暗藏打探之意。

一个飘雪的清晨，桉然居的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声中，叶桉抬头望去，只见百里东君站在门口，肩头落着细雪，面容清瘦了许多，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深邃。

“我回来了。”他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久别重逢的温暖。

叶桉手中的账本险些滑落，她稳住心神，展颜笑道：“回来就好。”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数月的牵挂与担忧。

她如往常般为他沏上一壶热茶，端上几样清淡的点心。百里东君坐在常坐的临窗位置，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久久不语。

叶桉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陪在一旁。她能感觉到，这次的百里东君与以往不同——不再是那个潇洒不羁的酒仙，也不是月下倾诉心事的知己，而是一个经历了生死、见证了悲剧的归来者。

“他走得很平静，”不知过了多久，百里东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最后一刻，他说...这样也好，免得日后相见，不知是敌是友。”

叶桉轻轻为他续上茶：“人生在世，各有选择。叶鼎之选择了他的道，百里城主也坚守了你的道。道不同，未必就是谁对谁错。”

百里东君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总是这般通透。”他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叶桉的手，冰凉的温度让她心中一颤。

“海外之行，我见到了莫衣，也悟出了垂天、海运的真意。”百里东君继续道，“但最大的收获，或许是明白了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些人留不住。”

叶桉轻声问：“那百里城主可还执着于孟婆汤？”

百里东君微微一笑，笑意中带着几分释然：“忘与不忘，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行。”

谈话间，司空长风和李寒衣闻讯赶来。兄弟三人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叶桉悄然退到后院，取出一坛她精心酿制的酒——这是她用百里东君留下的“琥珀光”为基酒，加入雪月城特有的冬花和几味安神药材酿成的新品，取名“东归”。

当晚，桉然居提前打烊，只有几位知己好友围坐一堂。百里东君品着“东归”，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酒...有海外之狂放，亦有北地之沉静，更难得的是其中那一丝回甘，恰似游子归乡的温暖。”

叶桉浅笑：“城主喜欢就好。”

酒过三巡，百里东君谈起了海外见闻，谈起了青云台之战，也谈起了对未来的打算。叶桉静静听着，偶尔为他斟酒，或在适当的时候问上一两句。她注意到，百里东君虽然掩藏得很好，但每当提及叶鼎之，眼中还是会掠过一丝痛楚。

夜深人散时，百里东君最后一个离开。在门口，他忽然转身，对叶桉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的药酒和挂念。那瓶‘护心兰’，在海外多次助我稳定心神。”

雪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格外明亮。叶桉低头轻声道：“城主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百里东君却道：“对你或许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海外孤旅中的一份温暖。”他顿了顿，“等我处理完城中事务，再来好好品一品你的新酒。”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雪夜中，叶桉轻轻合上门。店内的酒香尚未散去，混合着药材的清香，营造出一种安谧的氛围。她知道，百里东君的归来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而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在这桉然居中，酿最好的酒，等最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