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的喧嚣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在韩烈脑中反复回放。
他不能再等了，那股被背叛、被轻视、被夺走一切的怒火，混合着对沈清歌无法熄灭的执念，驱使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来到了监狱。
九年前，他父亲被捕入狱。
铁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味，韩奎龙坐在监狱里，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爸。”韩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躁动。
韩奎龙这才缓缓抬眼，目光锐利如鹰，在他这个总是不安分的小儿子身上扫过。
“宴会结束了？今天不是你大哥订婚吗？不在家帮你大哥招待客人，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也想争掌门人的位置。”韩烈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他紧紧盯着父亲，试图从那双眼底看出些什么。
韩奎龙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腹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你？”他嗤笑一声，“阿烈，有些事，不是你想想就能碰的，我不会让你沾手这些事情。”
“为什么？就因为我不如大哥？”韩烈的拳头悄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他比我狠，是吗？所以你选他？”
“是，你大哥是比你狠。”韩奎龙承认得干脆利落，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这个位置，需要的就是他那种人，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向韩烈，“你是我留的退路。”
退路？韩烈愣住了，这个词在他听来，更像是敷衍和抛弃的借口。
“偏心就偏心，何必说得这么好听！”韩烈脱口而出，积压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爆发。
韩奎龙并没有动怒，反而微微皱起眉，审视着他：“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争这个？为了谁，或者……为了什么事？”
韩烈语塞，他能怎么说？说为了一个刚刚成为他嫂子的女人？说为了夺回那个把他当成弃子的女人？这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可悲。
他抿紧嘴唇，倔强地不肯开口。
韩奎龙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你连自己为什么想要争这个位置都不知道，阿烈，你根本就当不了的。”
他缓缓拿起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随手丢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是为了那个女人吧？”韩奎龙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韩烈耳边。
韩烈瞳孔骤缩，猛地看向那个纸袋。
“沈清歌。”韩奎龙准确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熟知的事实，“你和她之前在伦敦那点事，我知道。”
韩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原来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
“她是我结义兄弟的女儿。”韩奎龙转过身，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十年前，她父亲为了救我，死了。”
韩烈彻底僵住，这个消息比他发现沈清歌是大哥的未婚妻更让他震惊。
“所以，我一直对她有愧疚。”韩奎龙继续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我也知道，她接近韩家，接近你，接近阿刚，目的是什么，她想查清十年前那桩旧案。”
韩烈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沈清歌在伦敦时偶尔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坚定。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让她和大哥订婚？”韩烈几乎是在低吼，他无法理解父亲的逻辑。
韩奎龙目光平静无波：“愧疚是真的，我也很感谢她父亲为我做的一切。而且，你哥……也确实蛮喜欢她的。”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忍，“但这不代表我会纵容她，如果她真的查清了案子，并想把手里的证据交给警察的话……”
他看向韩烈，眼神像两把冰锥：
“我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她。”
最后几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血淋淋的杀意。
韩烈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看着父亲冷漠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家族利益和所谓的“情义”面前，一条人命，尤其是沈清歌这样带着“威胁”的人命，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监狱的，大脑一片混乱，父亲的警告，沈清歌的真实目的，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
回到家，韩烈在走廊拐角碰到了韩刚。
韩刚背对着他，正拿着手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亲昵：“……好了好了，宝贝别生气，我今晚一定过去陪你……嗯，我也想你……”
韩刚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韩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阿烈，从监狱回来啊？”
韩烈盯着他：“大哥，你都订婚了，怎么还在外面有女人？”
韩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轻笑一声，摊了摊手：“都是这样的咯，阿烈，你还小，不懂，这个圈子里，谁在外面没有一两个红颜知己？”
“那你喜欢沈清歌吗？”韩烈执拗地问，他需要一个答案。
“喜欢啊。”韩刚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欣赏，“她当然漂亮，有气质，又优雅，带出去不知道多给我长脸，但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成熟：“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人呢？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轻易地将感情，将承诺视为玩物和工具。沈清歌对他而言，是刻骨铭心求而不得的光，而在韩刚这里，却只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漂亮的装饰品。
他替沈清歌感到不值，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哥，既然订婚了，就好好对待你的未婚妻。”
说完，他不再看韩刚那略带错愕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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