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风卷着砂砾扑来,刚离开雾隐森林的潮湿气息瞬间被抽干。脚下的腐殖土变成滚烫的黄沙,踩上去“咯吱”作响,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鞋底烫得像贴着烙铁。远处的沙丘起伏如凝固的巨浪,浪尖上隐约露出半截断墙,墙缝里卡着的陶片在阳光下闪着釉光,像谁遗落的碎镜。
林夏用围巾捂住口鼻,睫毛上沾着细沙:“这地方……连风都在发烫。”她指着断墙方向,“你看那城墙砖,上面好像刻着字。”
陆沉抬头,望见那截断墙的砖面上,果然有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楔形文字。铜印在怀里突然震动,印背浮现出新的纹路:一座被沙丘半掩的城池轮廓,中心位置标着个“泉”字,旁边用朱砂色的线条画着条蜿蜒的河——显然,这界的“灵枢”与水有关。
“是‘金沙古国’的遗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沙丘后传来,一个裹着棕色头巾的老者拄着蛇形手杖走出,杖头的宝石在沙里埋了半截,“我是最后一个守泉人,他们把‘母亲河’的泉眼堵了,用‘蚀沙’在吸干城里的最后一点水汽。”
老者掀开头巾,露出张被风沙刻满皱纹的脸,手里捧着块干裂的陶片,陶片上画着条奔腾的河流,河岸边的人们正在引水灌溉,笑容清晰可见。“三个月前,来了伙穿黑袍的人,说要‘净化水源’,结果把泉眼炸了,换了个黑铁管,流出来的水带着腥气,浇过的庄稼全枯了。”
铜印的温度越来越高,印背的河流纹路开始发光,映得老者手里的陶片也泛起微光。陆沉蹲下身,抓起一把沙,沙粒在指间发烫,仔细看时,能发现其中混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像被烧焦的尘土——是蚀界的“蚀沙”,能吸收一切水分。
“泉眼在哪?”陆沉问。
老者往断墙深处指了指:“在太阳神庙的地下,他们用蚀沙堆了座假山,把泉眼压在底下。神庙门口守着三个黑袍人,手里的弯刀能劈开石头,刀身上还涂着蚀沙,挨一下就会脱水。”
林夏突然指着远处的沙丘,那里有股淡淡的水汽在蒸腾:“你看!那地方的沙好像比较湿!”
三人悄悄绕到沙丘后,果然看见片低洼地,沙粒是深褐色的,还能捏出点潮气。老者蹲下身,用手杖往沙里一插,拔出时,杖头沾着点绿色的水藻:“是母亲河的暗流!从泉眼渗出来的,还没被蚀沙污染!”
陆沉摸出铜印,将印面贴在湿沙上。金光顺着沙粒间的缝隙往下钻,地底传来“咕嘟”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苏醒。老者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个陶制的水瓢,瓢沿刻着和陶片一样的河流图案:“用这个!这是古国的‘引水器’,能把暗流引向泉眼!”
他们顺着暗流的方向往太阳神庙走,沙地里的水藻越来越多,甚至能听见地下传来的水流声。快到神庙时,三个黑袍人突然从断墙后冲出,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刀风刮过沙丘,带起的蚀沙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干燥。
“又是来送死的?”为首的黑袍人冷笑,弯刀劈向陆沉,刀身的蚀沙在空中撒开,像一片黑色的雾。陆沉侧身躲过,铜印往地上一按,金光炸开,蚀沙瞬间被弹开,落在沙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融成一滩黑水。
林夏趁机将引水器往沙里一插,陶瓢突然变大,像个漏斗般扎进地下,暗流的水声顿时清晰起来。老者举起蛇形手杖,杖头的宝石射出红光,与铜印的金光交织,在沙地上画出条金色的水道,直指太阳神庙的方向。
“拦住他们!”黑袍人挥刀砍向水道,却被突然涌出的水流挡住——是暗流被引了出来,带着水藻的清香,冲得蚀沙连连后退。陆沉抓起铜印,顺着水道往神庙跑,黑袍人的弯刀劈在他身后的沙地上,激起的蚀沙刚靠近金光,就化成了水汽。
太阳神庙的断柱上刻满了太阳图案,中央果然堆着座黑沙山,沙粒间不断渗出黑色的水汽。陆沉将铜印往沙山上一按,金光如利剑般刺入沙山,地底传来剧烈的震动,黑沙山突然裂开道缝,缝里涌出清澈的泉水,带着股甘甜的气息。
“是母亲河!”老者欢呼着跪倒在地,用手掬起泉水,泉水落在沙里,竟长出株嫩绿的草芽。
黑袍人见势不妙,挥刀砍向泉眼,却被林夏用引水器挡住,引水器的陶壁上突然浮现出河流图案,发出道水箭,正中黑袍人的弯刀。弯刀“哐当”落地,沾着的蚀沙被水箭冲掉,露出原本的银白光泽。
三个黑袍人在泉水的冲刷下连连后退,黑袍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底下干枯的皮肤,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最后化成三堆蚀沙,被泉水冲散,融进沙地里,再也不见踪影。
太阳神庙的地下泉眼彻底炸开,母亲河的水流顺着金色水道奔腾而出,流过断墙,流过沙丘,所过之处,枯干的陶片开始湿润,沙粒变成肥沃的土壤,甚至有几朵黄色的小花从沙里钻出来,在风中轻轻摇晃。
老者跪在泉边,用引水器接住泉水,往陶片上一浇,陶片上的河流图案突然活了过来,河岸边的人们动了起来,甚至能听见他们的笑声顺着水流飘远。
陆沉拿起铜印,印背的河流纹路旁多了片水藻形状的刻痕,与之前的树叶、代码、松针等纹路连在一起,像一幅正在慢慢完整的画卷。
“母亲河说,谢谢你们。”老者捧着陶片,眼里的泪水混着泉水滚落,“她还说,每个世界的灵枢,其实都藏在‘念想’里——我们念着河,河就不会干;你们念着这些世界,它们就不会灭。”
林夏蹲在泉边,掬起一捧水,水里映出她和陆沉的影子,还有铜印在水面投下的金色光斑。“下一站,该去‘悬空岛’了吧?”她笑着抬头,水珠从指尖滴落,落在沙地上,又长出一棵小小的绿芽,“我猜那里的云,说不定能酿出酒来。”
风还在吹,却带着水汽的清凉,不再灼人。陆沉望着奔腾的母亲河融入远方的沙丘,铜印在怀里轻轻发烫,像在回应那句“念想”——或许,他们走过的每一步,守护的每一个灵枢,都在为这些世界的“念想”添上一笔,让它们在时光里,永远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