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山派,清静峰。
理论上,这是一个风和日丽、适合静坐品茗、修身养性的好日子。竹叶沙沙,清风徐徐,灵鸟啼鸣,一切都符合清静峰之名。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当这群人聚集在清静峰时,“清静”二字便成了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事件起因于一盘棋。
岳清源掌门今日得闲,携一副暖玉棋盘来访,意在与其“清秋师弟”手谈一局,享受片刻闲暇。沈清秋自然不好推辞,于竹林下的石桌旁摆开阵势。
对弈不过半个时辰,围观者已陆续抵达,将小小石桌围得水泄不通。
柳清歌抱臂立于一侧,眉头紧锁,目光如电,仿佛看的不是棋局,而是生死相搏的战场。他时不时冷哼一声,对某步“软手”或“臭棋”表达毫不留情的鄙视。
木清芳安静地坐在稍远些的凳子上,面前甚至还摆着一本医书,但眼神却不时飘向棋盘,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分析,似乎在想“此步如同用药,过于温和”或“此招如同行针,险中求胜”。
尚清华则蹲在漠北君座位旁边(漠北君自带冰晶座椅),一边狗腿地给大王扇风(虽然扇出来的是冷风),一边对着棋局指指点点:“哎呀瓜兄你这步不行啊!应该跳马!不对,这是围棋…那应该扳头!断它!哎呦喂急死我了!”
漠北君面无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寒气会根据棋局形势微妙变化。当沈清秋陷入长考时,温度会略降;当岳清源落子精妙时,寒意会稍浓。他虽不言,存在感却极强。
纱华玲对下棋毫无兴趣,她坐在一根粗壮的竹枝上,火红的尾巴垂下来一摇一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面这群神态各异的“高人”,尤其是愁眉苦脸的尚清华和冰山一样的漠北君,觉得比棋局有趣多了。
而洛冰河——他压根不关心棋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清秋身上。他安静地侍立在沈清秋身后,适时地添上热茶,递上软巾,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是这温柔的目光偶尔扫向对弈的岳清源或指手画脚的尚清华时,会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虽然很快又会恢复成无害的乖巧模样。
沈清秋执着一枚白玉棋子,感觉这棋子有千斤重。他不是棋艺不精,实在是这观棋的阵容太过“豪华”,压力山大。岳清源棋风稳健厚重,一如他的为人,步步为营,让人难以突破。周围还有一群“热心观众”无形施压。
“清秋师弟,该你了。”岳清源温和提醒。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落子——
“师尊。”洛冰河忽然轻声开口,递上一块精致的点心,“您思索已久,用些点心歇息片刻吧。” 他笑容甜美,眼神关切。
沈清秋:“…” 不,他不需要!他正要找到破局的关键呢!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维持师尊风度,接过点心,勉强咬了一口。
嗯,甜得发腻,果然是洛冰河的手笔。
柳清歌又是一声冷哼:“拖沓!”
尚清华急得抓耳挠腮:“吃它吃它!啊不是,围它!”
岳清源依旧耐心等待。
漠北君的冷气输出略微加强。
纱华玲打了个哈欠。
沈清秋好不容易咽下点心,重新凝神看向棋盘,却发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灵光被洛冰河的点心彻底打断了!
他无奈地随意落下一子。
岳清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道:“师弟此子…倒是出乎意料。” 他沉吟片刻,落下一子,瞬间吃了沈清秋一片白子。
沈清秋:“…” 心在滴血。
柳清歌:“自寻死路。”
尚清华:“哎呀!我就说不能下那儿!”
木清芳:“(微微摇头)”
漠北君:“…”(周围温度又降两度)
纱华玲:“噗嗤。”
洛冰河却仿佛没看见棋局劣势,依旧柔声道:“师尊定是另有深意,此乃诱敌深入之计。”
沈清秋内心咆哮:深意个鬼!就是被你打断思路下错了!
棋局形势急转直下,沈清秋的白子岌岌可危。
就在岳清源即将落下决胜一子时,异变突生!
也许是尚清华蹲得太久腿麻了,起身想活动一下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也许是纱华玲的尾巴晃得太无聊,无意中勾下了一节细竹枝;也许只是单纯的巧合——尚清华一个踉跄,猛地撞向了正在全神贯注盯着棋盘、周身寒气最盛的漠北君!
漠北君反应极快,寒气本能地一激!
“咔嚓——”
以漠北君为中心,一道冰线瞬间蔓延开来,不仅冻住了尚清华的脚,还将整个石桌棋盘连同上面的玉子一同冻了个结结实实!厚厚的冰层覆盖其上,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芒。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岳清源捏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
柳清歌的冷哼卡在喉咙里。
木清芳翻医书的手顿住了。
纱华玲的哈欠打了一半,变成了一声惊叹:“哇哦!”
洛冰河迅速挡在沈清秋身前,警惕地看着被冰封的棋盘。
尚清华保持着单脚独立的滑稽姿势,脸都吓白了:“大大大…大王!我我不是故意的!”
漠北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冰封的棋盘,又冷冷地瞥向尚清华。
沈清秋看着自己那盘注定惨败却被强行“保和”的棋局,心情复杂,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岳清源最先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看来…此局天意如此,无法为继了。” 语气中竟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柳清歌不满地啧了一声:“扫兴。” 仿佛没看到最终输赢很不痛快。
木清芳起身,走到冰桌前,用手指敲了敲冰面,判断道:“寒气极纯,需两个时辰方能自然化开。” 意思是,棋别想下了。
纱华玲从竹枝上跳下来,凑近冰桌,好奇地用指甲划了划冰面:“这冰雕倒是别致,就是里面的东西看不清了。”
洛冰河转身对沈清秋柔声道:“师尊,此乃意外,非战之罪。您方才定然已胸有成竹,只是天意弄人。” 无论如何,师尊不能输!
沈清秋:“…” 他无力地摇开折扇遮住脸。
尚清华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哭丧着脸:“大王…脚…脚冻住了…”
漠北君这才屈尊降贵般瞥了一眼尚清华被冻在地上的鞋,随手一挥,那鞋周围的冰化了。尚清华赶紧把脚拔出来,鞋底还带着冰碴子。
“多谢大王!大王威武!” 尚清华赶紧拍马屁。
漠北君懒得理他,目光又转向那冰桌,似乎觉得这晶莹剔透的一坨比刚才的黑白棋子有意思一点。
一场本该是高雅活动的棋局,就以如此戏剧性且物理的方式中断了。
场面一时有些沉寂和尴尬。
就在这时,洛冰河忽然对沈清秋笑道:“师尊,既然棋局暂停,弟子新学了一道甜汤,最是清润解乏,不如弟子去煮来给您和诸位师叔伯尝尝?”
沈清秋还没回答,尚清华第一个跳起来(差点又滑倒):“好好好!甜汤好!” 只要别再让他靠近冰桌和大王,干啥都行!
岳清源微笑颔首:“有劳冰河师侄。”
柳清歌本想拒绝,但看了一眼岳清源,没说话。
木清芳:“多谢。”
纱华玲:“甜汤?人间的甜汤?本宫要尝尝!”
漠北君:“…”(默认)
于是,一行人移步清静舍内。
洛冰河效率极高,很快端上来一锅散发着清甜香气、点缀着桂花枸杞的甜汤。
众人分而食之。
岳清源:“嗯,甜而不腻,火候恰到好处。”
柳清歌尝了一口,没评价,但也没放下碗。
木清芳:“此汤有清心明目之效。”
纱华玲:“唔,还不错嘛!”
尚清华:“好喝好喝!冰河师侄手艺真不错!”(疯狂吹捧以求降低存在感)
漠北君…他面前的碗里的甜汤瞬间变成了冰沙,他用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似乎觉得口感还行。
沈清秋喝着徒弟孝心满满的甜汤,看着屋内这群画风迥异却诡异“和谐”地坐在一起喝汤的大佬们,再想想外面那个被冰封的棋盘…
鸡飞狗跳,意外频发,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似乎也不坏?
至少,甜汤味道确实不错。
清静峰的竹林依旧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今日的清静峰,依旧未能真正清静。
而这,或许就是沈清秋拼死自救后,所能拥有的,最好的日常了。
预君(作者)🌸🌸(╥╯﹏╰╥)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