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推开竹舍门时，沈清秋正对着棋盘自弈。
午后的阳光透过湘妃竹帘，在他月白的衣襟上投下细碎光斑。一只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的指尖夹着白玉棋子，久久未落。棋盘旁，一盏清茶白烟袅袅，几乎要与他垂落的广袖融为一色。
岳清源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脚步极轻，沈清秋却似有所觉，指尖棋子“嗒”一声落在星位，头也未抬。
“掌门师兄今日得闲？”
岳清源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棋盘，微微一笑：“还是喜欢自己同自己下棋。”
“左右无人对弈，不自弈，难道对着棋盘发呆？”沈清秋终于抬眼，唇角噙着惯有的那点似笑非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岳清源不答，只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青瓷罐。“新得的云雾茶，想着你或许喜欢。”
沈清秋瞥了一眼瓷罐上熟悉的山峦纹样，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取过一只新的茶盏，沸水冲入，茶叶舒展，清香瞬间盈满一室。
正是苍穹山派后山那几棵老茶树才有的香气。年少时，他们曾偷摘过。
岳清源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沈清秋的手背。两人俱是一顿。
茶烟氤氲，隔在中间，一时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听闻前日金兰城送来请柬，百年庆典，点名要你我去。”岳清源吹开浮叶，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天气。
沈清秋冷笑：“掌门师兄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我一人去便是。”
“我与你同去。”
“不敢劳驾。”
“小九。”
岳清源的声音很轻，两个字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沈清秋捏着茶盏的指节骤然泛白。
竹舍内一时只剩下煮水的微沸声。窗外竹叶沙沙，更衬得室内死寂。
“掌门师兄，”沈清秋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一响，“此地是清静峰，苍穹山十二峰之一。我是清静峰主，沈清秋。”
不是你的小九。
后面那句未出口的话，悬在半空，利如刀刃。
岳清源望着盏中载沉载浮的茶叶，良久，极缓地笑了笑，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只余一片深沉的倦意。
“是了，沈峰主。”他改了口，声音平稳无波，“金兰城之约，还望峰主早做准备。届时，我自会安排行程，与峰主同往。”
他起身，衣袂拂过棋盘边缘，带起一丝微风。
“茶很好，多谢。”
沈清秋没有起身相送，只是重新拈起一枚棋子，目光落回纵横交错的棋盘上。直到那沉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他指尖的白玉棋子“咔”一声轻响，裂开细密的纹路。
茶水已冷，烟尘散尽。
他独自一人，对着满盘厮杀了无数回的黑白子，久久未动。
棋局之上，白子大势已去，黑子步步紧逼，一如很多年前就已写定的终局。
夜
半梦半醒间，仿佛又看到那些记忆碎片：破庙中的两个少年相拥取暖，约定一同求仙问道，一个如期而至，一个深陷泥潭。等待与辜负，愧疚与怨怼，种种情绪交织成网，将往事牢牢困在时光深处。
忽然，那些冰冷记忆被一股暖流驱散。沈清秋感到额上一软，是岳清源轻轻吻过他的皮肤。
预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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