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在床上又躺了两天。
这次“当街晕厥”事件让侯府上下更是认定了她身体孱弱，风一吹就倒。侯爷夫人甚至委婉地提了句，要不要请个法师来看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只有苏妙自己知道，她不是身子虚，她是心里苦。
那点反抗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怎么压都压不住，悄悄在心底疯长。
硬扛惩罚太痛苦了，三级电击简直要人命。可让她真去害人，她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
她开始像个偏执狂一样，反复回忆系统发布的每一个任务，逐字逐句地琢磨那些冰冷的指令。
【鞭笞训诫，至少抽打十鞭】——她打了，虽然没真打在人身上。 【言语羞辱，嘲讽武艺不精】——她说了，虽然对方没当回事。 【下药，确保收下】——她下了，他也收了。 【窃听，透露信息】——她听了，也“透露”了，虽然是用胡言乱语的方式。 【推下楼梯，造成轻微扭伤】——她推了，扭伤也造成了。 【纵马惊扰，使其摔落泥潭，全身污秽】——她惊扰了，人也摔泥里了。 【引至偏殿，锁住房门】——她引了，但没锁。 【当众揭穿偷窃，人赃并获】——她没揭穿，反而救了人。
前面几次，她都钻空子成功了。直到宫宴那次，她直接违抗了“锁门”的指令，才第一次吃了电击。然后是这次，她不仅没诬陷，反而救人，惩罚来得更凶猛。
所以……系统的判定，似乎更侧重于她是否“执行了动作”，而不是“达到了结果”？
它像个死板的程序，只检测流程，不分析意图和后果？
苏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因为兴奋和不确定而微微发亮。
如果……如果她只是机械地完成系统要求的“动作”，但用各种方法让这个动作“无效化”或者“结果相反”呢？
比如，系统让她打人，她就做做样子。让她骂人，她就含糊其辞。让她送东西，她就送……但送点别的？或者想方设法让对方用不了？
这样算不算“完成任务”，从而规避惩罚？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微光。
她必须试一试。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系统的声音果然又来了。
【新任务发布：明日，将掺有迷药（系统提供）的茶水送至三皇子书房，务必亲眼见他饮下。失败惩罚：三级电击。】
苏妙心里一紧，又是萧景珩！还得亲眼看他喝下去？这难度比上次送点心高多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被恐慌淹没。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迷药……系统提供……亲眼见他饮下……
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第二天，苏妙拿着系统凭空变出来的那一小包白色粉末，手心依旧冒汗，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
她泡好两杯茶，将迷药下在了其中一杯里。然后，她端着托盘，再次走向萧景珩的书房。
翠果还想跟着，被她拦下了。“我自己去。”
走到书房门口，通报后，她再次被允许进入。
萧景珩依旧坐在案后，头也没抬，语气淡漠：“又是何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隔三差五的“骚扰”。
苏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点刻意讨好：“殿下日理万机，甚是辛劳，我……我亲手泡了杯茶，请您尝尝。”
萧景珩终于抬眸，目光掠过托盘上的两杯茶，又落在她明显带着紧张的脸上。他眉梢微挑，没说话。
苏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她硬着头皮，按照自己想好的计划，伸手去端那杯下了药的茶——却故意“手滑”！
“哎呀！”
茶杯脱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如闪电地伸出，稳稳地在半空中托住了那只茶杯，一滴都没洒出来。
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隔着书案，单手接住了茶杯。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诮：“苏小姐今日，似乎格外毛手毛脚。”
苏妙：“！！！”
她忘了这家伙会武！动作快得不像人！
【宿主需亲眼见目标饮下。】系统冷冰冰地提醒。
苏妙傻眼了。计划出师不利第一步就夭折了！现在怎么办？茶没洒，还在他手里！
萧景珩端着那杯茶，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又低头看了看杯中清澈的茶水，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苏小姐亲自泡的茶……”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将茶杯缓缓递到唇边。
苏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动作。他要喝了？真要喝了？这迷药下去会怎么样？
就在杯沿即将碰到他嘴唇的瞬间，他的动作却停住了。
“可惜，”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本王不喜他人经手的茶水。”
苏妙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他不喝！
【警告！任务即将失败！】系统发出警报。
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妙！三级电击！她不要再尝那种滋味！
情急之下，她脑子一热，几乎不过脑子地冲口而出：“殿下不喝，那我喝！”
说着，她猛地伸手就去抢那杯茶！她想的是，反正系统只要求“送至”并“亲眼见他饮下”，没规定别人不能喝！她喝了，算不算一种另类的“完成”？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快又急，萧景珩似乎也没料到，竟真的让她一把将茶杯夺了过去！
苏妙抢过茶杯，闭着眼，仰头就要往自己嘴里灌！
就算是被迷晕，也比被电击强！
然而，手腕骤然一紧！
一股大力传来，捏得她腕骨生疼，动作硬生生被拦住。
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绕过书案，来到了她面前，一只手铁钳般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眸色幽深冰冷，带着一种实质般的压迫感。
“苏妙，”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得吓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杯茶水在两人的争夺中剧烈晃动，溅出几滴，落在苏妙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她吓得魂飞魄散，手腕被攥得生疼，抬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景珩的目光从她惊恐万状的脸，移到她手中那杯可疑的茶水，再落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他猛地夺过那只茶杯，重重地放回托盘上，发出“哐”一声脆响。
“出去。”他松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妙如蒙大赦，也顾不得任务了，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书房，连托盘都没拿。
跑出老远，她还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钉在她背上，让她不寒而栗。
【任务失败。三级电击惩罚准备执行——】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妙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那熟悉的剧痛降临。
然而，一秒，两秒……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来。
【检测到任务执行过程出现重大意外干扰（目标人物强行中断宿主自饮行为），非宿主主观放弃任务。惩罚暂缓，任务期限延长至明日此时。请宿主把握机会。】
苏妙猛地睁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惩罚……暂缓？任务延期？
因为萧景珩的阻拦，系统判定这不是她的错？
巨大的狂喜和庆幸瞬间涌上心头，让她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虽然任务还没完成，但至少……暂时不用挨罚了！她赢得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可是……明天怎么办？
难道还要再试一次？萧景珩现在已经起了疑心，下次恐怕连书房门都进不去了！
新的焦虑立刻取代了短暂的庆幸。
但她心底那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却没有熄灭，反而因为这次意外的“死里逃生”而燃烧得更旺了一点。
系统……似乎真的有空子可钻！
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新的焦虑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软。
一天。她只有一天时间。
怎么才能在萧景珩已经明显起疑、甚至可能严加防范的情况下，让他喝下那杯茶？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妙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院子，一头栽进榻里，用锦被蒙住头，试图隔绝一切。可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萧景珩那双冰冷探究的眼睛，和系统那催命般的倒计时。
硬来肯定不行了。下药这条路，在萧景珩那里基本已经被堵死。
那……换药？
这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
系统只要求送“掺有迷药的茶水”，并亲眼见他饮下。它可没规定，里面的迷药必须是它提供的这一包！
如果……她把系统给的迷药掉包成别的无害粉末呢？比如……糖粉？或者面粉？
这样，她完成了“送掺‘药’茶水”并“亲眼见他饮下”的动作，但实际结果却不会伤害到萧景珩。系统会不会判定成功？
这个想法让苏妙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钻空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钻空子！
但风险极大。一旦被系统识破，等待她的很可能是比三级电击更可怕的惩罚。而且，去哪里找看起来差不多的粉末？又怎么在系统的眼皮底下掉包？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可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了。
拼了！
苏妙猛地坐起身，眼神里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小包用来熏衣物的、味道极淡的香粉，颜色和系统提供的迷药有七八分相似。
她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分出一小撮，藏进袖袋里。心脏跳得像擂鼓。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并祈祷系统不会时刻监控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第二天，期限将至的压力像乌云一样笼罩着苏妙。她再次泡好两杯茶，拿着系统提供的那包真迷药，走向书房。
这一次，她的脚步更加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刑场。
翠果担忧地看着她，总觉得小姐这次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会断掉的弦。
再次站在书房外，苏妙深吸一口气，感觉手心里的汗都快把那个油纸包浸湿了。
通报后，她端着托盘走进书房。
萧景珩依旧在那里，目光在她进来的瞬间就扫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他似乎比上次更加警惕。
“殿下。”苏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昨日是我不小心，打搅了殿下。今日……今日重新泡了茶，向殿下赔罪。”
她说着，将托盘放在书案上。在放下的瞬间，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她的手指极其迅速且隐蔽地将袖袋里那个装着香粉的小油纸包，和托盘上系统提供的那个油纸包调换了一下！
动作快得几乎只是一瞬！
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耳鸣嗡嗡作响。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它没发现！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又移到她的脸上，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那个细微的小动作。
苏妙强装镇定，拿起那个被她掉包过的、现在里面装着的只是香粉的纸包，当着他的面，将里面的粉末倒进了其中一个茶杯里。然后端起那杯“加料”的茶，递向他。
“殿下请用。”她垂着眼，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
萧景珩没有接。他只是看着她，看了很久。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妙举着茶杯的手开始发酸，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萧景珩忽然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苏妙猛地一哆嗦，差点把茶杯摔了。
萧景珩端着茶杯，并没有立刻喝，而是放在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苏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发现了？香粉和迷药的味道肯定不一样！
但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并没有说什么。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然后，在苏妙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视下，他端起茶杯，缓缓地，将里面的茶水饮尽了。
他喝了！他真的喝了！
【任务完成。】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冰冷，但此刻在苏妙听来却如同天籁！
成功了！她成功了！她钻到空子了！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庆幸瞬间冲垮了她的神经，她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她赶紧用手撑住书案边缘，才勉强站稳，但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里面涌上一层水汽。
萧景珩放下空茶杯，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看到她这副如释重负、几乎要哭出来的奇怪模样，他眼底的疑虑更深了。
这杯茶……似乎并无异常。但她这反应……
“茶已喝完，苏小姐可以回去了。”他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依旧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是……是！多谢殿下！臣女告退！”苏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颤抖，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行了个礼，然后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
直到跑出很远，确定周围没人了，她才敢放任自己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后怕，是庆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做到了！她真的骗过了系统！
虽然过程惊险万分，虽然萧景珩的眼神让她害怕，但她确实找到了一条可能的生路！
这条路上然布满荆棘，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黑暗和绝望了。
她擦干眼泪，慢慢直起身。
下一次任务会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能被动地承受恐惧和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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