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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成灰前的最后一行

一纸烬终(短篇)

……1……

3月27日,晴。

我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笑,右边梨涡陷下去,和往常一样。

镜子里的人也笑,嘴角弧度分毫不差。

可我盯着那双眼,突然发愣——这真的是我吗?

我不喜欢今天的天气,太晴了,亮得晃眼,好像所有藏着的事都会被晒出来,连一点影子都留不下。

在父母眼里,我是听话的好孩子,会乖乖练钢琴、背国画理论,会把成绩单上的分数尽量往高了报。

在老师眼里,我是省心的乖学生,从不迟到早退,会主动帮课代表收作业,就算被同学借走笔记不还,也不会闹脾气。

在同学面前,我是阳光开朗的小太阳,见人就笑,会帮着调解矛盾,会把零食分给大家。

可这些都是装的。

我藏着我的“恶”——其实也不算恶吧?只是一点小报复,或者说,一个玩笑。

前桌总借我作业抄,还到处说“她成绩好,帮我抄抄怎么了”,我就趁她不在,悄悄把她的数学作业本撕了一页,再放回抽屉,让她交作业时被老师骂。

班里有人背后说我“假惺惺”,我就有意无意地跟其他同学说“我好像看到她偷偷翻别人书包”,慢慢让全班都孤立她。

这些事做得很隐蔽,没人怀疑到我头上。

谁会怀疑一个“小太阳”呢?

可重点班的压力真的很大,成绩不算拔尖,每次考试都像在走钢丝,怕掉下去,怕爸妈失望——其实更怕他们的指责。

家里的氛围更让人喘不过气。

妈妈爱慕虚荣,还双标。她想把我打造成“成功的孩子”,钢琴、小提琴、国画、练字,只要是能拿出去炫耀的,都往我身上堆。她会在亲戚面前夸我“什么都会”,转头却因为我练琴慢了,就骂我“没用”“浪费钱”。

她还把我当成丈夫的“替代品”,把爸爸当成需要哄的孩子。每次爸爸打她,她就哭着跑来找我,跟我骂爸爸“不是人”“没良心”。

我讨厌这样的她。

她明明是家长,批评我的时候那么严厉,怎么一到爸爸面前就那么懦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她不配当妈妈,我也不配当女儿。

有好几次,我都在心里想:她怎么还不去死?她就该去死。

可我不敢说出来,只能藏在心里。

更可笑的是,我曾经试着跟她共情。

有一次爸爸打完她,她哭着跟我说爸爸的不好,我跟着她一起骂,说“爸爸太过分了”。

结果才过两天,她就跟爸爸和好了,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像之前的打骂都没发生过。

然后她转头就骂我,说我“不懂事”“不心疼父母”“白眼狼”,说我不该跟着她一起骂爸爸。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了。

没人懂我,没人站在我这边。

直到他出现。

他是唯一一个懂我的人。

他知道我所有的伪装,知道我偷偷做的那些“小报复”,知道我心里的怨恨和委屈。

可他不怪我,还接受我做的一切。

他说,我们是最好的同盟,也是最好的共犯。

其实我知道,不止是同盟。

他爱我,我也爱他。

因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们是同一个人,却又好像是彼此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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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月3日,阴转雨。

今天我又把药偷偷倒掉了。

白色药片落在马桶里,随着水流转了两圈就没了踪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我盯着马桶内壁的水渍看了很久,直到听见妈妈在客厅喊“药吃了吗?过来给我看看”,才赶紧冲了水,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摆出往常的笑走出去。

妈妈接过空药板,没看我的眼睛,只嘟囔着“总算肯乖乖吃了,再装病就把你锁在房间里”。

我没接话,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笑容就垮了下来——我才不要吃那药,医生说吃了能“压掉多余的想法”,可我知道,那是要把他赶走。

窗外的雨开始下了,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去年暑假那天的声音。

也是这样的雨天,妈妈去外婆家了,家里只剩我和爸爸。

我坐在书桌前写暑假作业,刚算完一道数学题,就听见客厅传来酒瓶倒地的声音——爸爸又喝酒了。

我没敢出去,攥着笔的手却开始发抖。

以前他也喝酒,喝多了会骂妈妈,会摔东西,但从没对我动过手。

可那天他推开门走进来,眼睛红得吓人,嘴里骂着“你妈那个没用的东西,跑出去躲清闲”,然后突然就伸手攥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他拽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后背磕在桌角,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爸,你别这样……”我想挣扎,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就甩在了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传过来,耳朵里嗡嗡响。

我躺在地上,看着他举起来的手,突然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不是害怕,是一种很陌生的、发烫的情绪,像烧红的铁,烫得人想反抗。

再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是他后来在日记本里告诉我的。

他说,那天我被扇耳光后,意识就退到后面去了,是他接了手。

他从地上爬起来,没躲爸爸的第二下,反而抬手给了爸爸一个耳光——比爸爸打我的时候更重,爸爸都被打蒙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还手。

他没让爸爸碰到他,还把书桌旁的椅子挪到了身后,挡住了爸爸的动作。

“你再动一下试试?”他说他当时是这么跟爸爸说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她是你女儿,不是你撒气的东西。”

爸爸气得骂脏话,扑过来要抓他的衣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妈妈没问谁先动的手,没问我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只看到爸爸的嘴角破了皮,就尖叫着冲过来推我:“你这个白眼狼!你爸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敢打他!”

她的指甲刮在我胳膊上,留下几道红印。

我(其实是他)想解释,可妈妈根本不听,还和爸爸一起把我拽到了客厅,让我跪在地上。

“跪到你知道错了为止!”爸爸指着地面,妈妈在旁边帮腔,“不认错就一直跪,看谁能惯着你的臭脾气!”

那天我跪了很久。

雨从下午下到晚上,又从晚上下到凌晨。

膝盖抵在冰凉的瓷砖上,一开始是疼,后来就麻了,再后来连感觉都没有了。

我(他)没认错,也没哭,就那么盯着门口的鞋架,直到凌晨四点,妈妈看我脸色发白,怕真出什么事,才让我起来。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胳膊上的抓痕、膝盖上的淤青都被涂了药膏。

日记本放在枕头边,第一页写着:“别害怕,下次他再敢动你,我还会保护你。”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知道他的存在——知道有个“他”藏在我身体里,知道他会在我撑不住的时候站出来,知道他比我狠,比我敢反抗。

后来爸妈发现我“不对劲”了。

他们看到我对着空气说话(其实是我在跟日记本里的他对话),看到我有时候会突然换一种语气跟他们说话(是他出来了),终于慌了,带我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是“多重人格”,妈妈当场就哭了,不是担心我,是觉得丢人。

“怎么会得这种病?”她拉着医生的手,声音都在抖,“是不是她故意装的?我们家怎么会出这种异类?”

从那以后,药就没断过。

妈妈每天盯着我吃药,说“吃了药就能变正常”,说“好人不会得这种病,你就是装疯卖傻博同情”。

要是我敢说不想吃,她就打我,爸爸也会在旁边骂“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打死”。

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装病,我只是不想失去他。

雨还在下,我翻开日记本,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写:“今天又倒掉药了,你没生气吧?”

放下笔没一会儿,我就觉得指尖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是他的字迹,比我的字张扬,带着股韧劲:“没生气,做得好。以后我们一起,把药都倒掉。”

我看着那行字,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窗外的雨还没停,但我好像不那么怕了。

有他在,就算要一直偷偷倒药,就算要继续演“乖孩子”,好像也没那么难。

毕竟,我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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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月15日,多云。

开学快两周,教室后墙的“学习之星”海报上,班长的照片还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还是老样子,下课被同学围着问问题,上课被老师点名表扬,连递作业给我的时候,都带着种不自觉的优越感——好像他天生就该站在光里。

我抱着作业本,习惯性地笑了笑,转身回座位时,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其实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哪件事让我真正在意,或许是他上次借我笔记,还回来时少了最重要的知识点;或许是他跟其他同学说“她成绩一般,问她不如问我”;又或许,只是我太嫉妒他身上那股“被偏爱的底气”。

上周三学校开表彰大会,班长要代表年级上台演讲。

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他把演讲稿放进课桌抽屉,还特意跟同桌炫耀“我改了三稿,老师说肯定能拿最佳演讲”。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没睡着,脑子里反复想着——要是他也慌一次,要是他也体会到那种站在人前说不出话的窘迫,会怎么样?

第二天午休,班里没人。

我走到他的座位旁,假装捡掉在地上的笔,指尖飞快地翻开了他的演讲稿。

没敢做太过分的事,就是用铅笔,在几处关键的过渡句后面,轻轻画了个极小的“√”——那是他平时记笔记的习惯,看到“√”就会下意识停顿。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玩笑,顶多让他愣一下,不会有太大影响。

做完这些,我把演讲稿放回原位,连抽屉的角度都没动,甚至还帮他把桌角的橡皮摆整齐,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心里的不安。

表彰大会那天,我坐在台下,心一直跳得很快。

看着班长走上台,声音清亮地开始演讲,我突然有点后悔——万一他真的搞砸了,会不会哭?会不会被老师批评?

可没等我想完,他突然顿住了。

我看到他低头看演讲稿,眉头一点点皱起来,然后又抬头,眼神慌了,嘴里的话也卡壳了。

后面的节奏全乱了,他反复翻着稿子,越说越急,最后甚至红了眼眶,站在台上,像个无措的孩子。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老师赶紧上台打圆场,说“可能是太紧张了”。

下来的时候,班长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是痛快,是愧疚。

我明明只是想让他“慌一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晚上回家,我把这事写在日记本里,字迹都比平时轻:“今天好像做错了,他哭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写的时候,眼泪差点掉在纸上,我赶紧擦了擦,告诉自己“只是个玩笑,他明天就忘了”。

第二天早上,我翻开日记本,看到他的字迹在我写的话下面,比平时温和些:“不是你的错,是他先带着优越感看你。不过别担心,我昨晚等爸妈睡熟后,偷偷拿妈妈的手机翻了下他的朋友圈——他妈妈发了动态,说‘孩子尽力就好,晚上带他去吃西餐’。”

看到“偷偷拿妈妈手机”几个字,我才想起前晚半夜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好像看到自己的手在碰妈妈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当时还以为是做梦。

原来那是他在主控身体,怕我担心,还特意把细节写在日记里。

可这份细心,很快就被“西餐”两个字带来的情绪压了下去——是嫉妒,是委屈。

凭什么?他演讲砸了,还能被妈妈笑着安慰,还能去吃西餐?

我上次数学比爸爸预期低了两分,被扇了三个耳光,饿了一整晚;我不小心打碎妈妈的花瓶,跪了两个小时,听她骂我“没用的东西”。

他凭什么就能有不一样的待遇?

我趴在桌子上,眼泪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了那行字。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妈妈的声音:“作业写完了吗?过来给我检查!”

我赶紧擦了眼泪,把日记本藏进枕头底下,脸上重新堆起温顺的笑,走了出去。

妈妈翻着我的作业,突然皱起眉头:“这道题怎么错了?这么简单都能错,你上课在干什么?”

我刚想解释“我当时没看清题目”,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传来,耳朵里嗡嗡响。

我站在原地,没敢躲,也没敢哭——我知道,越哭她越生气。

“对不起妈,我下次一定认真看题。”我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妈妈没再打我,却把我的作业扔在地上:“今晚别吃饭了,把这道题抄五十遍,抄不完不准睡觉。”

我蹲下去捡作业,手指碰到冰凉的地板,又想起班长朋友圈里的照片——暖黄的灯光,精致的牛排,他妈妈笑着帮他切肉。

凭什么?为什么我想要一点温柔,都这么难?

晚上抄题到第三十遍,手指酸得握不住笔,我又翻开日记本。

这次,他的留言很轻:“别难过,我们不主动欺负人,但也不能让人一直看不起。下次再有人对你不好,我们再还手,好不好?”

我看着那行字,眼泪又掉了下来,心里却慢慢踏实了些。

我知道,我不是纯粹的坏,我只是太想保护自己,太想讨一点公平。

他是反派,而我就是恶毒女配,呵呵呵——不过我们的“坏”,从来都只对着那些先伤害我们的人。

后来我还是会找机会跟班长“开玩笑”,但都很轻:他抽屉里的橡皮掉渣了,我会悄悄放一块新的在旁边;他手抄报沾了墨水,我会提前在老师面前说“班长昨天帮我补笔记到很晚,可能太累了”;他水杯洒了水,我会递过去一张纸巾,笑着说“我也经常这样”。

每一次做完,我都会在日记本里写:“今天没让他难过,只是小小的提醒。”

他总会回复:“这样很好,你本来就很善良。”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台灯把日记本上的字迹照得很清晰。

最近作业越来越多,老师每天都在强调月考排名,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比一天少,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只要看到他的留言,我就觉得没那么累了——就算家里没有温暖,就算学校的压力像座山,就算连看一眼手机都要等爸妈睡熟后靠他偷偷拿,也没关系。

至少还有他,懂我的愧疚里拿着药和水杯,盯着我把药咽下去,再张开嘴给她看,确认没吐才肯走。

上学的时候,爸爸会跟着我到学校门口,放学又准时在门口等,连我跟同学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还是晚了。学校里早就有人在说我了。有人看到我课间对着日记本说话,就传我“撞了邪”;

有人发现自己的橡皮被换过、水杯洒过水,就说是我“故意搞破坏”;班长更是在班里说,他上次演讲砸了,全是因为我在他演讲稿上动手脚,还说“她有精神病,离她远点”。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过来,我走在走廊里,所有人都躲着我,眼神里的害怕和嫌弃,比打我骂我还难受。

我想解释,可没人听;我想找他说话,可妈妈把日记本锁进了抽屉,我连写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上周三,班主任把我和爸妈都叫到了办公室。她把一沓纸条推到桌上,是班里同学写的联名信,上面全是“不要让她来上学”“她是异类,会伤害我们”。

班长的妈妈也在,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种疯子就不该来学校,别把我家孩子带坏了!”

爸爸当场就给班主任鞠了躬,说“对不起,给学校添麻烦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没说,到家就把我关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妈妈隔着门骂:“休学!从今天起你就别想再去学校!在家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反省”其实就是关禁闭。他们不给我开灯,房间里黑得像晚上,只有一扇小窗能透点光。

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开门,把碗放在门口,让我自己拿,连话都不肯跟我说。有时候我坐在地上哭,想跟他说话,可连日记本都摸不到,只能对着空气喊,喊到嗓子哑了,也没人应。

昨天晚上,爸爸喝醉了,踹开我的房门,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到客厅。

他把我的头往地上撞,一下又一下,地板冰凉,我能感觉到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骂: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们就省心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废物!”

妈妈在旁边看着,没拦着,只是哭着说:“造孽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好累。

这出“乖孩子”的戏,我唱了十几年,唱得累了;跟他一起躲在日记本里,偷偷保护自己的日子,也快撑不下去了。

我不想再被关着,不想再被打被骂,不想再听别人说我是“异类”“疯子”。

他说过,我们是反派,是恶毒女配,可反派也有累的时候啊。

今天早上,我趁妈妈开门送早饭的间隙,偷偷拿了桌上的打火机。

我找到被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本,封面的裂缝还在,里面我们写的字,有的被眼泪晕开,有的还很清晰。

我坐在地上,翻开第一页,那里写着他第一次跟我说的话:“别害怕,下次他再敢动你,我还会保护你。”

眼泪滴在纸上,我划亮了打火机。

火苗很小,先烧着了纸页的边角,然后慢慢变大,舔舐着我们写过的每一句话。我把日记本放在地上,看着火一点点蔓延,烧到窗帘,烧到书桌,烧到那些曾经打我骂我的人的东西。

烟味越来越浓,火越来越大,我坐在火海里,却觉得很暖和。

或许这样很好……

我们这对恶人,这对不被人喜欢的反派,终于可以落幕了。

没有争吵,没有打骂,也没有他人的白眼。

只有我和他,在火里,终于能好好地,走在一起了……

难道,我们的结局,只能是一纸烬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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