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
秦墨烯第一次在三月见雪，是和白芷郁结婚后的第三个春天。
那天清晨他是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冷意冻醒的，伸手去摸身旁的位置，只触到一片残留着体温的微凉床单。窗帘没拉严，米白色的晨光裹着细碎的光点落在地板上，隐约能听见阳台传来的轻响——是白芷郁在摆弄她那些宝贝绿植。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刚掀开被子就打了个轻颤，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茉莉香，那是白芷郁惯用的洗衣液味道，混着清晨特有的清冽，倒让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也变得温柔起来。
“醒了？”白芷郁的声音从阳台飘进来，带着点笑意，“你快过来看，下雪了。”
秦墨烯趿着拖鞋走过去时，正看见白芷郁踮着脚趴在阳台栏杆上，浅灰色的家居服领口松松垮垮地堆在肩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她的头发没梳，随意地用皮筋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风轻轻吹得晃了晃。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手指指向远处的天空：“你看那边，雪粒子飘得好细，落在树上都快看不见了。”
秦墨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细密的雪丝在晨光里飞舞，不像冬天的雪那样厚重，倒像是被揉碎的棉絮，轻轻巧巧地落下来，沾在楼下玉兰树的花苞上，转瞬就化成了一点水珠。他抬手把白芷郁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笑着往他怀里躲了躲：“好冷啊，明明昨天还能穿风衣，今天就突然下雪了。”
“谁让你不穿外套就跑出来。”秦墨烯把人往怀里紧了紧，顺手拿起搭在阳台椅上的针织开衫，裹在她身上，“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白芷郁却不肯动，反而拉着他的手往栏杆上贴，让他感受雪丝落在手背上的触感：“你摸摸，一点都不冰，像春天的雨一样。”秦墨烯的手比她的热，雪丝落在他手背上瞬间就化了，只留下一点湿意。他看着怀里人仰头望雪的模样，忽然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白芷郁也是这样，总喜欢拉着他看些细碎的东西——楼下小猫打架、路边蒲公英飞散、甚至是傍晚天边奇怪形状的云。那时候他总觉得她孩子气，直到后来才慢慢明白，她不是幼稚，是比谁都懂得珍惜这些藏在日常里的温柔。
“对了，”白芷郁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他往厨房走，“我早上煮了粥，还蒸了你爱吃的豆沙包，你先去洗漱，我去盛粥。”她脚步轻快地穿过客厅，裙摆扫过沙发边角，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秦墨烯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晨光落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真好，有雪，有粥，有她。
洗漱完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白瓷碗里盛着温热的小米粥，旁边放着两个胖乎乎的豆沙包，还有一碟切好的腌黄瓜。白芷郁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见他过来，把装豆沙包的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快吃吧，不然粥该凉了。”
秦墨烯拿起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豆沙馅在嘴里化开，还是他熟悉的味道。白芷郁知道他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每次做豆沙包都会特意少放糖，还会在馅里加一点桂花，吃起来有淡淡的桂花香。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她正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顶，有细小的绒毛在光里浮动。
“今天不用去公司吗？”白芷郁忽然抬头问他，眼睛弯成了月牙。
秦墨烯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已经把今天的工作提前安排好了，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被这场春雪打乱了计划。他笑了笑，喝了一口粥：“不去了，今天陪你。”
白芷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放下勺子看着他：“真的吗？那我们今天可以做什么呀？”她的语气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带着期待。秦墨烯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总是忙着工作，错过了太多这样的时刻。他们结婚三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加班，有时候深夜回家，白芷郁已经睡着了，客厅的灯却还亮着，桌上放着温在保温里的汤。他总说等忙完这阵子就陪她，可“这阵子”却总也忙不完。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秦墨烯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去公园散步，或者在家看电影，都听你的。”
白芷郁想了想，眼睛又看向窗外：“我想等雪停了，去楼下的公园看看。去年春天我们去的时候，玉兰花开得特别好，不知道今年怎么样了。”
“好。”秦墨烯点头，“那我们等雪停了就去。”
吃完早饭，雪还没停，依旧是细密的雪丝在飘。白芷郁把客厅的窗帘拉开，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然后抱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翻出了一本没看完的书。秦墨烯坐在她旁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紧急的邮件，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她正看得入神，手指轻轻捏着书页的一角，眉头微微蹙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紧张的情节。
过了一会儿，白芷郁忽然把书合上，凑到他身边，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秦墨烯，你看，雪好像小了。”
秦墨烯侧过头，看见她眼底映着窗外的雪景，亮晶晶的。他关掉电脑，把人往怀里抱了抱：“那我们现在就去公园？”
“好啊！”白芷郁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去房间换衣服。秦墨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去给她找围巾和手套。他记得她有一条米白色的围巾，是去年冬天他给她买的，她很喜欢，几乎天天都戴。还有一副浅粉色的手套，是她自己织的，指尖处还绣着小小的梅花图案。
等两人收拾好出门时，雪已经停了，天空放晴，露出了淡淡的蓝色。楼下的小公园里，积雪薄薄地铺在草地上，像一层白色的纱。玉兰树的花苞上沾着雪粒，看起来格外娇嫩。白芷郁拉着秦墨烯的手，沿着公园的小路慢慢走，脚步轻快得像个小姑娘。
“你看，那棵玉兰树好像要开花了。”白芷郁指着不远处的一棵玉兰树，兴奋地说。秦墨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光秃秃的树枝上，一个个饱满的花苞挺立着，外面裹着一层褐色的苞片，顶端已经露出了一点白色的花瓣。
“再过几天应该就能开了。”秦墨烯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的温度，“到时候我们再来看看。”
白芷郁点点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秦墨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个公园是什么时候吗？”
秦墨烯想了想，笑了：“记得，是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一个春天，你说这里的玉兰花开得好看，非要拉着我来。那时候你还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风一吹，裙摆飘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白芷郁的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捶了他一下：“你就会说这些好听的。”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靠在秦墨烯的怀里，看着远处的雪景，轻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我们都结婚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秦墨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以后还有很多个三年，我会一直陪着你。”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柔和。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鸟儿的鸣叫，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白芷郁抬头看着秦墨烯的眼睛，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她忽然觉得，这场春天的雪，大概是上天送给他们最好的礼物，让他们在忙碌的生活里，停下脚步，好好感受彼此的陪伴。
“秦墨烯，”白芷郁轻声说，“我有点冷。”
秦墨烯把她抱得更紧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那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煮点热汤喝。”
“好。”白芷郁点点头，靠在他的怀里，跟着他慢慢往家的方向走。雪后的小路有点滑，秦墨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了。秦墨烯去厨房煮汤，白芷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她想起刚才在公园里，秦墨烯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在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个人，愿意陪你看春天的雪，愿意陪你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汤的香味。白芷郁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见秦墨烯正站在灶台前，专注地搅拌着锅里的汤。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她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汤快好了吗？”白芷郁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秦墨烯转过身，摸了摸她的头：“快了，再等几分钟就好。你先去客厅等着，我盛好汤就给你端过去。”
白芷郁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秦墨烯，我好喜欢你。”
秦墨烯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汤煮好后，秦墨烯盛了两碗端到客厅。温热的鸡汤里放了红枣和枸杞，喝起来鲜甜可口。白芷郁喝了一口汤，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秦墨烯，他正低头喝汤，侧脸的线条柔和而好看。
“对了，”秦墨烯忽然抬头说，“下周我休年假，我们去旅行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大理吗？”
白芷郁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吗？你不用去公司了？”
“嗯，工作都安排好了。”秦墨烯笑了笑，“这次好好陪你玩几天，弥补一下以前对你的亏欠。”
白芷郁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放下汤碗，走过去坐在秦墨烯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秦墨烯，谢谢你。”
“傻瓜，谢我干什么。”秦墨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是我的妻子，我本来就该多陪陪你。”
窗外的雪已经完全化了，阳光照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片水渍。春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那是楼下的玉兰花快要开了。白芷郁靠在秦墨烯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因为这场雪，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变得格外美好。
她想起很久以前，秦墨烯曾对她说过，他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像春天的雪一样，看似短暂，却能在彼此的心里留下最温柔的痕迹。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直到现在才懂得，真正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是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秦墨烯，”白芷郁轻声说，“明年春天，我们还要一起看雪。”
秦墨烯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温柔而坚定：“好，以后每一个春天，我都陪你看雪。”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客厅里弥漫着鸡汤的香味，还有彼此之间浓浓的爱意。这个春天的雪，虽然短暂，却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永恒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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