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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惊枪

烽火映砚台

民国十九年霜降,北平城西琉璃厂的青石板路浸着晨露,沈家墨坊的松烟墨香凝成淡蓝雾霭,与永定河飘来的水汽缠绵在一处。沈君安提着狼毫笔立在梨花木案前,腕悬半寸,正给“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扇面落款。月白杭绸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霜雪似的腕子,上头沾着点点墨痕,像白瓷胎上晕开的青花。

“少主…”账房先生的声音打着颤儿递进来,紫檀木门帘被挑开半幅,“薛三爷的拜帖到了。”

描金帖面压着枚黄铜弹壳,沈家世代传下来的老规矩——但凡压着重礼的帖子,必是阎罗索命的征兆。沈君安撂下笔,羊脂玉的笔搁碰出清脆一响。抽帖时黄铜弹壳的毛边划过指腹,血珠倏地涌出,正滴在“赏鉴汉碑”四个魏碑体大字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

“就说我在试新墨。”他扯过张宣纸摁住伤口,话音未落,院里的法国梧桐惊起群雀。

黑色皮鞋碾过满地金黄落叶,喀嚓声由远及近。鎏金怀表链先荡进门帘,接着是玄色杭绸长衫下摆,用银线密匝匝绣着夔龙纹。薛砚之抬手拨开帘子,西洋怀表的齿轮轻响与他低沉嗓音叠在一处:“沈先生试的什么墨?够不够写房契?”

冰硬枪管抵上后腰时,沈君安闻见他身上硝烟混着雪松的气息。勃朗宁的准星卡在两道腰椎之间,薛砚之的拇指就搭在击锤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廓:“我瞧着沈家祖传的紫貂毫不错,正好蘸朱砂写卖契。”

松烟墨锭砸出去的瞬间,薛砚之反手拧住他腕子。月白长衫被枪油染出深灰污痕,这人却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蹭到他发间:“腰绷得这样紧,写字时倒像柳枝拂水...”

突然爆发的力道让两人齐齐撞向书案!洮河砚轰然碎裂时,薛砚之掐着他脖颈将人按进碎砚堆,却在墨香与血腥气交织的空气中骤然顿住——青年耳垂那粒朱砂痣在碎发间时隐时现,与记忆里武昌城南的冬夜重叠。

“十年前腊月初八。”枪口忽然垂下,薛砚之用指腹抹开他颈间墨血,喉结滚动,“用梅花糕喂小叫花子的,是不是你?”

军用卡车轰鸣着碾过琉璃厂街道,惊得檐下铁马叮当乱响。沈君安咬破他下唇时尝到铁锈味,听见这土匪头子哑声轻笑:“宅子我不要了。但沈老板得每晚来我书房——磨墨。”

残墨顺着梨花木案角滴答坠落,像一道蜿蜒的宿命。薛砚之忽然捻起块碎砚片,就着未干的血在他锁骨处划下浅痕:“记着...”伤口渗出的血珠凝成朱砂似的点,“你沈家的砚台...”碎砚片顺势而下,划开衣襟,“硌疼了我十年。”

沈君安在剧痛中仰头,看见窗外枯枝间悬着的蛛网,露珠正沿银丝滑落——像极了他此刻在对方眼底看见的自己,破碎而摇摇欲坠。

“疼么?”薛砚之舔去指尖血迹,忽然低笑,“不及你当年那块梅花糕硌牙。”说着竟从怀中掏出油纸包,里头躺着半块发霉的糕点,“尝尝?我珍藏了十年的聘礼。”

霉味在唇齿间化开时,沈君安猛地咬破他舌尖。血与霉斑交融成诡异的甜腥,他在喘息间哑声问:“为何是十年?”

薛砚之掐着他腰肢按在案上,碎砚硌入皮肉:“因你父亲欠的债...”狼毫笔蘸着二人混合的血,在摊开的房契上写下“沈君安”三字,“利滚利,刚够买你一辈子。”

暮色渐沉时,他被铐在马车里押往薛公馆。车帘翻飞间,瞥见琉璃厂尽头的新坟——墓碑上竟刻着他的名讳,落款是“未亡人薛砚之”。

“喜欢么?”薛砚之将匕首塞进他掌心,“往后每日经过,都能看见自己的坟。”突然抓着他手刺向心口,“但这儿...永远给你留着空棺。”

鲜血滴上镣铐时,沈君安在暮色中轻笑:“那得刻大些...”反手将匕首深埋入对方肩胛,“毕竟要躺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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