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鉴丹青

寒露过后的北平起了薄霜，沈君安被铐在画室北窗边，看薛砚之往徽墨里兑入暗红液体。羊毫笔尖蘸饱血墨，在宣纸上晕开诡异的花。

“稽查处长今早毙命。”笔锋掠过他锁骨，留下朱砂色的枪械草图，“你猜…他咽气前供出了谁？”薛砚之忽然掐着他下巴转向墙面，满墙血墨绘制的密报网中央，赫然钉着沈父的泛黄照片。

沈君安腕间镣铐撞在画架上：“家父墓碑的青石…比三爷的良心干净。”

“是么？”薛砚之低笑着翻开素描本，页页都是沈父与日本商会的密会速写，“令尊签的军火单…”笔尖突然刺破他心口皮肤，“用的可是沈家祖传的紫貂毫。”

血珠滴进砚台时，画室铁门突然被撞开。满身硝烟的军官疾步而来：“三爷！码头那批捷克式…”话音在看见沈君安时戛然而止。薛砚之从容用旗袍下摆盖住他裸露的脊背，自己侧身挡住案上血图：“讲。”

“被…被沈家的人劫了。”军官递来染血的玉牌，正是沈家族长信物。薛砚之把玩着玉牌轻笑：“听见了？你叔父抢我生意…”忽然将玉牌塞进他腿间，“你说该怎么罚？”

暮色透过窗棂，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血墨密报上。沈君安在撞击中咬破唇舌，忽然扯过某张图纸吞咽入喉。薛砚之掐着他脖颈低吼：“吐出来！”指尖探入他唇间时反被咬住，血墨顺着交合的唇齿渡回对方口中。

“甜么…”沈君安喘着气仰倒画案，“三爷的血…比朱砂腥。”

灯影骤亮时，画室四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满墙的童年涂鸦——每张泛黄的画纸上，小乞儿都与锦衣幼童并肩而立，梅树枝头悬着相同的断笔。

“找画师复原了十年。”薛砚之抚过某张武昌城楼的涂鸦，“你当年说…要在我坟头泼墨。”突然撕开画纸露出背后保险箱，转动密码时贴着他耳垂呢喃，“你生辰…倒记得清楚。”

箱内躺着支勃朗宁B1935，枪身满布砚台纹路。沈君安瞳孔骤缩——这正是他藏于西山练枪处的配枪。

“第七房姨太今早分娩。”薛砚之突然将枪管抵在他腹间，“你猜…孩子眼睛像谁？”枪口缓缓下移，“要不要验验…这儿是不是也藏着沈家的种？”

夜雨敲窗时，沈君安被铐在画架前临摹枪械图。薛砚之立在身后调色，忽然将钴蓝颜料抹在他脊背旧疤：“当年这枪伤…其实打穿了肺叶。”指尖抚过凹凸的疤痕，“你喂的梅花糕里…掺了云南白药？”

狼毫笔骤然折断。沈君安盯着画纸上晕开的蓝色，忽然轻笑：“三爷查了十年…就查出这个？”

窗外惊雷炸响，画架轰然倒塌。薛砚之在满地废稿间压住他，拆画框的钢钉划破彼此肌肤：“那批捷克式…根本是幌子。”血珠滴进对方唇缝，“你叔父劫走的木箱里…装着二十年前武昌医院的出生记录。”

雨声中传来婴儿啼哭。沈君安忽然僵住——这声音竟与梦魇里反复出现的婴哭重合。

“处长临终前说了件趣事。”薛砚之咬开他衣襟，露出心口浅淡的痣，“沈家真正的长子…民国九年就夭折了。”指尖摩挲那粒朱砂痣，“而你…是唱武生的沈五爷从医院抱养的。”

画室西墙突然洞开，老妪抱着襁褓现身。婴孩腕间银镯刻着梅花烙，与薛砚之怀表内的图案如出一辙。

“聘礼十二。”薛砚之将哭闹的婴儿塞进他臂弯，“你亲侄女…处长第七房姨太的遗孤。”

沈君安低头看婴孩耳垂——那里缀着颗与他自己相同的朱砂痣。

雷声滚过屋檐时，他突然举枪对准薛砚之：“三爷的故事…漏了最精彩的部分。”指尖抚过婴儿胎发，“这孩子的眼睛…分明像你。”

满地血墨图纸在雨声中漂浮，其中某张渐渐显出新墨迹——“癸酉年寒露，军统绝密档案：薛砚之，武昌医院弃婴，生母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