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命寻衅

苏锦凝的心猛地一沉。

她当然知道谢怀归的狠，可被萧无衣戳破这层窗户纸，还是让她喉间发紧。

苏锦凝世子不必提醒我。

她别开眼，看向窗外的夜色。

苏锦凝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苏锦凝倒是世子，拿着三皇子旧案的线索当筹码，就不怕哪天谢怀归真把线索烧了？

萧无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萧无衣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说罢，他转身就走，袍角扫过烛台，带得火焰晃了晃，落下几点烛泪。

门被重重合上，正院里又只剩苏锦凝一人。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碗凉透的莲子羹，忽然想起西市药棚里，自己熬的风寒药总带着些暖意。

她拿起银簪，轻轻戳了戳碗里的莲子，心里却清明得很，萧无衣在试探她的底线，谢怀归在暗处盯着她的动静，而她，只能在这两者之间，攥紧那半张药方，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天快亮时，侍女来换烛，见她坐着没睡，低声劝了句。

万能王妃身子要紧。

苏锦凝只摇摇头，指着桌上的莲子羹。

苏锦凝撤了吧。

她知道，往后在这王府里，像这样的“试探”只会多不会少，而她，不能有半分松懈。

天亮透，王府西角的侍卫房就热闹起来。

两个侍卫正蹲在门槛上啃包子，圆脸蛋的阿福嚼着肉馅含糊道。

阿福你说昨儿新婚夜，世子愣是没宿正院，王妃会不会抱着枕头偷偷哭啊？

阿福我瞅她昨儿穿喜服时，眼圈就有点红。

精瘦的阿青一口咽下馒头，戳了戳他的胳膊。

阿青你懂个屁！

阿青昨儿我值夜，看见世子在正院门口绕了三圈，最后才去书房。

阿青依我看，世子是怕跟王妃独处尴尬，又怕太傅那边挑理，活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馒头，外焦里嫩的！

阿福可不是嘛！

阿福拍着大腿拔高了声。

阿福这王妃也难，罪臣之女嫁过来，后厨张妈都敢背后说她‘配不上世子，是太傅塞来的眼线’，连给正院送的点心都比别的院子少俩！

话没说完，萧无衣负着手从廊下走过，墨色衣摆扫过青砖，两人吓得立马闭了嘴，齐刷刷站起来行礼。

萧无衣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道。

萧无衣王府规矩，主子的事也敢嚼舌根？

萧无衣再让我听见，罚你们去马房刷三天马粪，顺便把马棚里的草垛都晒一遍。

阿福和阿青缩着脖子应“是”，等萧无衣走远，阿福才小声嘀咕。

阿福你看，我就说世子护着王妃吧，连说都不让说……

没等他们唠完，前院突然传来侍女的急报。

苏锦凝刚梳好头发，就见侍女慌慌张张进来。

万能王妃，吏部李大人的夫人带着几位诰命夫人来了，说是来给您‘道喜’，可看那架势，怕是来挑刺的。

苏锦凝握着发簪的手顿了顿。她在西市时就听过这些诰命夫人的做派，所谓“道喜”，不过是来踩低她这个“罪臣之女”。

她放下发簪，淡淡道。

苏锦凝请她们去前厅。

前厅里，李夫人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手里拨着佛珠，见苏锦凝进来，连起身都没起，只抬了抬眼皮。

万能苏王妃，按规矩，你该给我们这些长辈行个礼。

万能毕竟你是罪臣之后，能进王府做正妃，已是天大的恩典，可得懂规矩才是。

旁边的王夫人跟着尖声附和。

万能可不是嘛！

万能当年你父亲误诊三皇子，害得多位太医被牵连，如今你倒好，靠太傅的面子嫁进来，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

苏锦凝站在厅中，指尖攥紧了衣摆，刚要开口，萧无衣掀帘走了进来。

他扫了眼满厅的诰命夫人，却没看苏锦凝，只对着李夫人冷声道。

萧无衣李夫人这话不妥，苏王妃如今是靖安王府正妃，按礼制，该是你们向她行礼。

李夫人愣了愣，随即讪笑道。

万能世子这是护着王妃？

万能可我们也是为了王府名声，毕竟苏王妃的出身……

萧无衣出身如何？

萧无衣打断她，眼神更冷。

萧无衣我的人，轮不到外人置喙。

萧无衣但……

他话锋一转，看向苏锦凝，语气骤然淡了。

萧无衣她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初入王府，规矩确实该多学学，别总让人抓着话柄。

苏锦凝心里一沉，原以为他是来护着自己，到头来还是让她低头。她咬了咬唇，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等诰命夫人们悻悻走了，前厅只剩他们两人。

苏锦凝看着地面，低声道。

苏锦凝多谢世子方才解围。

萧无衣却走到桌边，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悠悠道。

萧无衣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她们在王府里撒野。

萧无衣倒是你，三皇子旧案的事，现在还想知道吗？

苏锦凝猛地抬头，眼中亮了亮。

苏锦凝世子愿意说？

萧无衣想知道也容易。

萧无衣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她，嘴角带着几分嘲弄。

萧无衣你求我啊？

萧无衣求我，我就告诉你当年你父亲诊治三皇子时，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苏锦凝的脸瞬间白了，她攥紧了袖口的药方，指尖泛白。

苏锦凝萧无衣，你别太过分！

苏锦凝我查旧案是为了还我父亲清白，不是跟你讨价还价的！

萧无衣过分？

萧无衣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语气冷得像冰。

萧无衣谢怀归把你塞给我当眼线时，怎么没说过分？

萧无衣你拿着正妃身份，说不定哪天就把我查案的事捅给太傅，现在跟我谈过分？

两人正僵持着，阿福突然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

阿福哎呀！累死我了！

阿福世子！

阿福京郊皇陵那边来消息，当年负责记录三皇子药方的太监，前两天突发恶疾，怕是快不行了！

苏锦凝心里一紧。

苏锦凝那太监是关键人证，我们得赶紧去！

萧无衣却没动，只看着她，语气依旧带着条件。

萧无衣想去可以，但你得想清楚……

萧无衣要么求我，我带你去，还能告诉你我查到的线索。

听见这话的阿福笑了笑。

萧无衣要么你自己去，能不能见到人，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话，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苏锦凝看着他冷硬的眉眼，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可那太监是唯一的突破口，她不能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依旧挺直脊背。

苏锦凝我求你……

苏锦凝带我去皇陵，告诉我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