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事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萧无衣我娘今日提起，不过是念旧，没有别的意思。

萧无衣你别往心里去，嗯？

苏锦凝抬眼望他，见他眼底满是坦诚，方才憋在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散了大半，只是脸颊还烫着，小声嘟囔。

苏锦凝谁生气了……

萧无衣见她松了口，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萧无衣没生气就好。

萧无衣寿宴那天，我跟你一起去给娘送贺礼，让她看看，我的锦凝比谁都贴心。

十月初十的晨光刚漫过相府朱漆大门，庭院里早已被装点得一派喜庆。

鎏金铜灯悬在雕花廊柱上，映着满地新铺的青石板，石缝里嵌着的红绒花随微风轻晃。西跨院的桂树还留着残香，与正厅飘来的檀香、蜜饯甜香缠在一起，连空气里都裹着暖意。

苏锦凝跟着萧无衣走进正厅时，主位上的靖安王妃正笑着起身，腕间的赤金缠枝镯叮当作响。

见人进来，目光先落在萧无衣身上，随即转向苏锦凝，语气却比往日淡了些。

万能无衣来了，锦凝也坐吧，后厨刚温了银耳羹。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丫鬟的通报。

万能温小姐和温老爷、温夫人到了！

靖安王妃眼睛一亮，立刻亲自迎了出去。

温玉茹穿着月白绣玉兰的袄裙，鬓边别着朵珍珠花，身后跟着身着藏青锦袍的温老爷和穿湖蓝比甲的温夫人，三人捧着描金礼盒，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温玉茹姑母，生辰快乐。

温玉茹走上前，将礼盒递过去，声音柔得像浸了蜜。

温玉茹我特意让绣坊赶制了幅百寿图，您看看喜不喜欢。

靖安王妃接过礼盒，拉着温玉茹的手不肯放，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万能还是玉儿贴心，比无衣这臭小子懂事多了。

万能今日务必多留会儿，晚上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温玉茹顺势挨着靖安王妃坐下，余光扫过萧无衣身旁的苏锦凝，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轻声道。

温玉茹姑母，我这次来，想多住几日，好久没跟您和无衣哥哥说说话了。

万能好啊！

万能你房间我一直让人收拾着，这就让丫鬟带你过去歇着。

待众人落座，宴席刚要开席，靖王放下茶盏，目光扫过满座宾客，忽然问道。

靖安王沈知远那小子怎么没来？前几日还跟我约好今日来陪我喝两杯。

萧无衣正给苏锦凝夹了块水晶肘子，闻言动作顿了顿，语气自然地回道。

萧无衣方才路过他府时，见他家管家在门口候着，说他临时被陛下传去宫里议事了，让我替他给爹娘赔个不是。

苏锦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总觉得那里不对。

这时，温玉茹端着酒杯走到萧无衣身边，裙摆轻扫过地面，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温玉茹无衣哥哥，还记得小时候吗？

温玉茹你总带着我去后院爬树摘枇杷，有次我摔下来，还是你背着我去找太医的。

萧无衣抬眼看向她，语气平淡。

萧无衣都多少年的事了，记不清了。

温玉茹却没打算停，又道。

温玉茹怎么会记不清呢？你当时还说，以后要护着我呢……

苏锦凝听着这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抬眼看向萧无衣，见他还在听温玉茹说话，忍不住轻声开口。

苏锦凝夫君，菜要凉了，快吃饭吧。

“夫君”二字刚落，萧无衣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侧头看向苏锦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随即很快压了下去，只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语气比刚才软了些。

萧无衣好。

萧无衣听你的。

说着便不再看温玉茹，转而给苏锦凝夹了块她爱吃的芙蓉糕。

萧无衣多吃点，看你今早没吃多少。

温玉茹站在原地，端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强撑着说道。

温玉茹无衣哥哥和苏姐姐感情真好，倒是我打扰了。

说罢便讪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靖王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笑着对众人道。

万能来，大家都举杯，今日高兴，咱们喝一杯！

暮色漫过相府时，寿宴才算散了。

苏锦凝靠在萧无衣怀里，脸颊泛着酒后的酡红，眼尾也染了层水汽，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蒙着层迷离的雾，连看人都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软。

她攥着萧无衣的衣袖，指尖轻轻蹭着他的小臂，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萧无衣慢些走，别摔了。

萧无衣低头看着她，声音放得极柔，手臂更紧地圈着她的腰，生怕她脚下不稳。

廊下的灯笼映着她的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小巧泛红，嘴唇因为喝了酒，显得格外水润，像沾了蜜的樱桃。

走到回廊转角时，苏锦凝忽然仰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酒后的大胆。

她抬手勾住萧无衣的脖颈，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下颌，声音软得发黏。

苏锦凝我吻了？

萧无衣的喉结轻轻滚动，刚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阿福举着张纸条，边跑边喊。

阿福世子！不好了！

阿福前院刚收到消息，您那表哥沈知远，居然跟李茂那家伙凑一块儿了！

阿福听说俩人昨天还在酒楼喝了一下午，连下酒菜都点的一模一样，这是铁了心要结盟啊！

这话像盆冷水泼进来，回廊里瞬间静了。

苏锦凝勾着他脖颈的手僵了僵，眼神里的迷离散了些，脸颊“唰”地红透，赶紧松开手往他身后躲了躲，连耳尖都烧得发烫。

萧无衣也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底的异样，接过纸条沉声问。

萧无衣消息可靠？

阿福绝对靠谱！是咱们安插在李府的人传回来的，说沈公子临走前，还跟李茂勾肩搭背。

阿福喘着气，拍了拍胸脯。

阿福您说这沈世子，放着好好的亲戚不当，偏要跟李茂混，图啥呀？

萧无衣捏着纸条的手指紧了紧，又看了眼躲在身后、恨不得把脸埋进他衣摆的苏锦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萧无衣你先去前院等着，我送完夫人就来。

阿福跑远后，两人之间的尴尬还没散。苏锦凝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道。

苏锦凝你快去忙吧，我自己回房就好，不碍事的。

萧无衣乖，我送你到门口。

萧无衣没松开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萧无衣不然我哪能放心。

而另一边，正厅旁的耳房里，温玉茹攥着丝帕，眼圈微红地看着靖王妃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

温玉茹姑母，无衣哥哥怎么就突然成亲了？

温玉茹我们小时候明明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