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
瑶初雪站在“云顶壹号”的公寓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窗外是襄市最繁华的CBD夜景，霓虹如打翻的调色盘，将雨丝染成迷离的彩色。但她的视线没有聚焦在那些流光溢彩上，而是落在手机屏幕里那张反复放大的照片上——
照片的背景是城中热门的情侣餐厅“暮色”，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男友沈嘉言正低头为对面的女孩切牛排，侧脸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抬手拂过沈嘉言的鬓角，动作亲昵自然。
那女孩，瑶初雪认识。林薇薇，沈嘉言的“远房表妹”，上个月刚从外地来襄市，沈嘉言还特意带她来家里吃过饭，当时瑶初雪还热情地帮她找了实习工作。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瑶初雪脸上，苍白得像一张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今天是她和沈嘉言恋爱三周年的纪念日。
早上出门前，她特意炖了他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用保温桶装好放在餐桌上，还写了张便签：“晚上回来喝汤，纪念日快乐。”沈嘉言当时抱着她亲了亲额头，笑着说：“乖，等我下班带你去吃大餐。”
现在想来，那句“大餐”，原来是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吃的。
瑶初雪扶着洗手台站起身，镜子里的女人眼眶通红，头发凌乱，曾经亮晶晶的杏眼此刻像蒙了一层灰。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沈嘉言时的样子——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图书馆的阳光下，递给她一本掉落的《百年孤独》，声音干净得像山涧清泉。
那时她以为，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马孔多”，一个能安放所有温柔的乌托邦。
她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沈嘉言的电话。响了三声，被挂断了。紧接着，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是沈嘉言：“临时加班，项目出了点问题，今晚回不去了，纪念日改天补给你。”
谎言。
赤裸裸的，连标点符号都透着虚伪的谎言。
瑶初雪看着那条消息，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蹲在冰冷的瓷砖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瑶初雪猛地站起身，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年的感情，不是一场可以随便丢弃的笑话。
沈嘉言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瑶初雪，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初雪？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他一边说，一边脱外套，动作自然地想去抱她。
瑶初雪侧身躲开，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加班？”
沈嘉言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闪烁了一下：“嗯，项目有点急，忙到现在才……”
“和谁加班？”瑶初雪打断他，抬眼看向他，“林薇薇？”
“嗡”的一声，沈嘉言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瑶初雪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屏幕里的照片赫然在目。“暮色餐厅的烛光晚餐，挺浪漫的。沈嘉言，你连撒谎都不会撒得高明一点吗？”
沈嘉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初雪，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薇薇只是……”
“只是什么？”瑶初雪甩开他的手，眼神里的失望像针一样扎人，“只是一起过了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只是穿着我给你买的衬衫，去和她吃我为你炖的汤的时候，你说要加班？”
“我……”沈嘉言语塞，他没想到瑶初雪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嘉言，”瑶初雪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嘉言伪装的堤坝。他眼神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睛：“初雪，我……我对薇薇只是一时糊涂，她主动勾引我的，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一时糊涂？”瑶初雪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沈嘉言，你把我当傻子吗？‘一时糊涂’需要你陪她吃饭、看电影、甚至在我为你准备纪念日的时候，和她缠绵悱恻？”
她站起身，走到餐桌前，拿起那个还温热的保温桶，倒出里面的排骨汤，热气腾腾的汤在洁白的瓷盘里冒着泡，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这是我早上五点起来炖的汤，你最爱喝的。现在，你还要喝吗？”
沈嘉言看着那碗汤，又看看瑶初雪通红的眼睛，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上前想去拉她的手，却被瑶初雪狠狠推开：“别碰我！”
“初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马上和薇薇断干净，再也不会联系她了！”沈嘉言慌了，他抓住瑶初雪的胳膊，语气卑微，“我们三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毁了，对不对？你说过，要和我结婚，要一起养一只猫，还要在阳台种满向日葵的……”
那些曾经的约定，此刻像一把把尖刀，刺得瑶初雪体无完肤。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决绝：“沈嘉言，我们完了。”
“不！初雪，你不能这么对我！”沈嘉言急了，他想去抱她，却被瑶初雪用保温桶狠狠砸在胳膊上。排骨汤洒了一地，滚烫的汤汁溅在沈嘉言的手背上，他疼得叫了一声。
瑶初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没有丝毫心软。她转身走进卧室，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上拉链，动作干脆利落。
“初雪！你要去哪？”沈嘉言追上来，挡住门口。
“离开你。”瑶初雪看着他，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厌恶，“沈嘉言，你让我觉得恶心。”
她绕过他，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沈嘉言死死地抓住她的行李箱：“我不同意！瑶初雪，你是我的女朋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走！”
瑶初雪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个曾经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沈嘉言，原来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沈嘉言，”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人生，从来都不由你定义。”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让瑶初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那扇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窗户，现在只剩下一片黑暗。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
瑶初雪没有去朋友家，也没有回父母那里。她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景，她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好像压在身上三年的重担，终于被卸下了。
她打开手机，删掉了所有和沈嘉言有关的照片、聊天记录，拉黑了他的电话和微信。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瑶初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瑶初雪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瑶初雪的心猛地一沉，是林薇薇。
“有事？”瑶初雪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嘉言现在在我身边。”林薇薇轻笑一声，“他说他早就受够你了，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他，一点情趣都没有。不像我，能给他想要的自由和快乐。”
瑶初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瑶初雪，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除了会做几道破菜，还会什么？嘉言跟着你，简直是委屈了他。”林薇薇的声音越来越得意，“识相点，就主动退出，别逼我用更难堪的方式让你离开。”
“说完了吗？”瑶初雪打断她，语气平静得让林薇薇有些意外。
“你……”
“林薇薇，”瑶初雪看着窗外的雨，一字一句地说，“沈嘉言，送给你了。不过我提醒你，捡垃圾的时候，最好看看清楚，别被扎伤了手。”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了这个号码。
她不想再和那些人浪费口舌。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再咬回去。
瑶初雪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上：“女子互助计划”。
她想起自己刚才的无助和痛苦，想起那些可能和她一样，正在经历背叛和伤害的女性。她们不应该默默忍受，更不应该被贴上“受害者”的标签。
她要帮助她们，就像帮助曾经的自己一样。
瑶初雪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过去的瑶初雪，已经死在了那个下着雨的纪念日夜晚。
从现在起，她要为自己而活，为所有像她一样的女性而活。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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