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风

陈奕恒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皮鞋踩在柏油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让人心慌。早上精心打理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西装还带着商场里的崭新气息，此刻却像沉重的壳，裹得他喘不过气。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停下脚步，指尖还残留着银行卡被ATM机吞回时的冰凉触感。五十万，足够他还清父亲大半债务的数字，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就像林婉茹说的，他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抱着图钱的心思靠近张桂源。哪怕这份“清白”，是用硬生生切断的感情换来的。

便利店的玻璃门映出他泛红的眼眶，陈奕恒抬手抹了把脸，却越抹越湿。他想起昨晚张桂源从身后抱住他时的温度，想起对方说“带你见我妈”时的轻松语气，那些画面像碎掉的玻璃碴，扎得他心口发疼。他不是没想过会被反对，却没料到林婉茹的态度会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

“连自己都养不起的Omega”“你的真心值多少钱”，这些话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他掏出手机，黑屏上还能隐约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个穿着西装、努力想显得体面的自己，在林婉茹的审视下，终究还是露了怯。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攥得发白——没有手机卡，没有银行卡，他现在除了身上这套衣服，几乎一无所有。

姑姑家不能回，张桂源的公寓不敢回，陈奕恒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往的车流，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风卷着落叶擦过他的脚踝，带着初秋的凉意，他裹紧了西装外套，却还是觉得冷。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张桂源之前帮他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提示，屏幕上跳出“桂源”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未接来电的红色数字。陈奕恒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触碰到屏幕，却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他不能接。林婉茹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他要是回头，只会让张桂源更难办。陈奕恒咬了咬下唇，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脚步比之前快了些，像是在逃离什么。他走到公交站，看着站牌上密密麻麻的线路，随便指了一个终点最远的，投了枚硬币，低头钻进了空荡荡的车厢。

公交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就像他和张桂源那段短暂却温热的日子。陈奕恒靠在车窗上，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张桂源找不到，远到自己能慢慢忘了那些温暖，也忘了那些刺痛。

而另一边，张桂源几乎把别墅附近的街道翻了个遍。他拿着陈奕恒的照片问遍了路边的商铺，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沙哑，额头上渗着冷汗。助理打来电话说，ATM机的记录显示，陈奕恒把五十万转了回来，还注销了那张副卡。

“他在哪儿？”张桂源对着电话吼，手指因为用力而攥紧，指节泛白，“查监控！查他离开别墅后的所有路线！”

电话那头的助理连忙应声，张桂源挂了电话，站在街头，看着来往的人群，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知道陈奕恒的脾气，看似软乎乎的，骨子里却带着股倔强，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回头。可他不能让陈奕恒就这么走了，不能让他们的感情，就这么被他妈妈的几句话打散。

张桂源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重新拨号，这一次，听筒里不再是冰冷的关机提示，而是绵长的忙音。他盯着屏幕，一遍又一遍地打，指尖因为反复按动而发烫，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不管陈奕恒走到哪里，他都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