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奉天帅府，于凤至的书房）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把帅府的青砖灰瓦都裹了层白。于凤至（林薇）坐在案前，正核对女子学堂的冬衣账目，笔尖在账本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
“少奶奶，前厅那边……”丫鬟春桃进来，神色有些犹豫，“刚才听小厮说，少爷带着那位赵小姐，在花园里……”
于凤至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她抬头，脸上依旧平静：“知道了。”
春桃还想说什么，被她摆手止住：“账本还没核完，你先下去吧。”
可手里的笔却再也落不下去。那位赵四小姐，赵一荻，近来常往帅府跑，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汉卿的心思。
汉卿呢，或许是年少气盛，或许是觉得新鲜，竟也时常与她一处，有时在书房听戏，有时在花园骑马，引得府里下人议论纷纷。
她不是不介意，只是总想着，汉卿心里有数，断不会失了分寸。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的娇笑。于凤至放下笔，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张学良穿着笔挺的军装，正牵着赵一荻的手，从花园小径走来。
赵一荻穿着一身洋装，头发烫成时髦的卷，笑靥如花，手里还捧着一束刚剪下的腊梅，正是她亲手在院角栽的那株。
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张学良的军帽斜斜地戴在赵一荻头上，帽檐压着她的发卷，两人挨得极近，说说笑笑，旁若无人。
“放肆！”
于凤至猛地放下窗帘，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她自嫁入帅府，向来以宽和待人，从不为小事动气，可今日这般情形，是把她这个正室夫人，把帅府的规矩，都抛在了脑后。
她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廊下。
张学良和赵一荻看见她，笑声戛然而止。
赵一荻下意识想摘下军帽，却被张学良按住了，他脸上还带着玩闹的笑意：“凤至，你看这腊梅开得多好，让一荻给你送来……”
“我的腊梅，还轮不到外人来送。”于凤至打断他，目光落在赵一荻头上的军帽上，语气冷得像院里的雪，“赵小姐，这是帅府，不是戏园子里的茶楼，请自重。”
赵一荻脸色一白，眼圈顿时红了，怯怯地看向张学良。
张学良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觉得于凤至小题大做：“凤至，你这是做什么？一荻是客人……”
“客人？”于凤至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他，“汉卿，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忘了帅府的规矩？你是张家的少帅，是有妻室的人，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军帽是你领兵时戴的，如今给一个女子把玩，你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府里的下人都远远站着，不敢作声。
张学良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从未见凤至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于凤至看着他，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沉重：“我知道你年轻，性子活泛，可有些底线不能破。
我于凤至嫁入张家，不是来争风吃醋的，是来给你做后盾，替你守着这个家的。
你在外领兵打仗，家里不能乱；你是众人的少帅，行事更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她顿了顿，看向赵一荻：“赵小姐，帅府不欢迎不懂规矩的客人。春桃，送客。”
赵一荻咬着唇，眼泪掉了下来，没再看张学良，转身跟着春桃匆匆离开。
廊下只剩下张学良和于凤至两人，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肩头，瞬间化成了水。
“凤至，我……”张学良想解释。
“你不用解释。”于凤至看着他，眼里有失望，也有痛心，“汉卿，我信你本性不坏，只是别被一时的新鲜迷了眼。这世道不太平，咱们肩上的担子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回了书房，留下张学良一个人站在雪中，军帽还攥在手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赵一荻的温度，可心里却像被雪浇过一样，又凉又沉。
他望着书房紧闭的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太过荒唐。
凤至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那点自以为是的玩闹，露出底下该有的责任与担当。
雪越下越大，帅府的腊梅在寒风里开得更艳了，只是那香气里，仿佛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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