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堂对质,锋芒初露**
京兆尹崔实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衙门口瞬间安静下来。围观百姓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带着敬畏看着这位掌管京畿治安的父母官。
那衙役如同见到救星,连忙上前躬身禀报:“大人,是这老妇在此搅闹,还有这个……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在此大放厥词,质疑官府断案!”
崔实目光沉静,先看向跪地不起、瑟瑟发抖的老妇人,又转向戴着帷帽的苏晚晴。他久居官场,眼光毒辣,虽看不清对方面容,但观其气度身形,以及身旁丫鬟的衣着,心知绝非普通民女。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质疑官府判决?”崔实开口,声音平稳,却自带威压。
翠儿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站立不住。
苏晚晴却深吸一口气,压下帷帽下的些许紧张。她既然站出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透过轻纱,清晰而不卑不亢:
“民女乃一寻常百姓,偶经此地,见这位老人家丧子心痛,陈情无门,反遭驱赶,心中不忍,故冒昧进言。”她避开了身份,将重点拉回案件本身,“民女并非质疑官府,只是觉得此案或有疑点,若能查证清楚,既安生者之心,亦显朝廷法度公正,于官府威信亦是益事。”
她言辞恳切,逻辑清晰,既点出了问题,又给足了官府台阶。
崔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女子,好生厉害的口才与心思。
“疑点?你有何疑点?”崔实不动声色地问道。
苏晚晴直起身,条理分明地陈述:“其一,死者身为更夫,职责所在,需夜间清醒巡更,若素有酗酒恶习,恐难胜任。其母坚称其子从不酗酒,此事邻里佐证应不难查实。若属实,则‘酗酒失足’之基础便不成立。”
“其二,死者身上钱财未失。若为劫杀,匪人岂会空手而归?若为失足,更夫夜间行走,路径熟悉,若非外力或突发疾病,失足概率几何?其致命伤在何处?是否与摔倒姿势吻合?这些,验尸格目与现场勘察记录应有记载。”
她顿了顿,声音微沉:“其三,也是民女最为不解之处——既然官府断定是意外失足,为何不能让苦主知晓详尽的查案过程与证据?如此简单粗暴驱赶,难免令人生疑,亦有损官府清誉。”
一番话,有理有据,直指核心,甚至连验尸、勘察等专业术语都运用得当。
周围百姓听得连连点头,低声议论起来。
“这小姐说得在理啊!”
“是啊,王老五(更夫)确实不怎么喝酒……”
“官府就这么把人赶走,是有点说不过去……”
崔实听着周围的议论,又深深看了苏晚晴一眼。这女子所言,句句戳在要害上。这案子,下面的人报上来时,他也觉得有些仓促,但一桩更夫意外死亡的案子,并未引起太多重视。如今被当众质疑,若处理不当,确实有损京兆府声誉。
躲在人群中的萧桓,此刻心中的震惊已无以复加。他简直无法将眼前这个言辞犀利、逻辑缜密、在公堂前与京兆尹从容对质的女子,和记忆中那个苏晚晴联系起来。她什么时候懂得这些刑名之事了?难道摔了一次,真能把人摔得脱胎换骨?
崔实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那满脸期盼与绝望交织的老妇人,又看了看气度不凡的苏晚晴,心中已有决断。
“也罢。”崔实开口道,“既然此案尚有争议,苦主不服,本官便破例,准你二人入内,将案情疑点细细道来。若果真存疑,本官自当下令重查!”
“多谢大人!”老妇人喜极而泣,连连磕头。
苏晚晴也微微躬身:“大人明鉴。”
“不过,”崔实话锋一转,看向苏晚晴,“你既代为陈情,便需一同入内陈述。摘下帷帽吧。”
按照规矩,进入公堂,女子也需以真面目示人。
翠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晚晴动作顿了顿,随即坦然抬手,缓缓摘下了帷帽。
轻纱褪去,露出一张明艳不可方物,却带着与容貌截然不同的冷静与睿智的脸庞。
阳光洒在她脸上,肌肤白皙如玉,额角那块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红淤青,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破碎又坚韧的气质。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很多人都认出了这张脸——安国公府那位名声在外的嫡女,苏晚晴!
竟然是她?!
那个草包美人?为了三皇子要死要活的苏晚晴?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还懂得查案?!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京兆尹崔实。他自然也认得这位京城“名人”,此刻脸上的错愕几乎难以掩饰。
而人群中的萧桓,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清亮与坚定,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了上来。
苏晚晴对周遭的反应恍若未觉,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崔实:“民女苏晚晴,参见大人。”
崔实很快收敛了惊讶,恢复了官威,点了点头:“原来是苏小姐……请吧。”
苏晚晴扶起老妇人,在众人或惊诧、或好奇、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步履从容地,一步步踏入了那象征着律法与权力的京兆府公堂。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踏入了属于她“战场”的边缘。
公堂之上,京兆尹端坐明镜高悬匾额之下,衙役分立两旁,肃静威严。
苏晚晴站在堂下,身姿挺拔。她看了一眼身旁惶惑不安的老妇人,然后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崔实。
她知道,接下来的对答,将决定这个案子的走向,也可能,决定她在这个世界未来的方向。
“大人,”她清越的声音在公堂上响起,“关于更夫王五之死,民女尚有几点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