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波再起与“神探”之名**
京兆府门前一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苏晚晴的预料。
不过一两日功夫，安国公府嫡女苏晚晴在京兆府公堂之上，条分缕析，质疑官府断案，逼得京兆尹下令重查更夫命案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一次，流言的风向与以往截然不同。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演绎着当日的情景，将苏晚晴描绘成慧眼如炬、仗义执言的“女青天”。
“诸位可知，那苏小姐立于公堂之上，不慌不忙，只问了仵作三句话，便叫那经验老道的仵作汗如雨下！”
“她言道： ‘这伤痕生活反应如何？其他部位可有抵抗约束？现场血迹喷溅形态怎讲？’ 字字珠玑，直指要害啊！”
“要我说，那苏家小姐哪里是摔坏了脑子，分明是摔开了窍，得了文曲星……呃，或许是包龙图的点化哩！”
市井百姓最爱这等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加之对官府的些许不满，苏晚晴几乎一夜之间成了他们口中“不畏权贵”、“为民请命”的象征。连那更夫王五的老母亲，都在家中为苏晚晴立了长生牌位。
然而，勋贵官宦的圈子里，反应则复杂得多。
惊讶、质疑、不屑、警惕……种种目光聚焦于安国公府。
有人认为苏晚晴是哗众取宠，败坏门风，女子插手刑狱之事，成何体统？
有人则暗中嗤笑安国公教女无方，竟让女儿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但也有一部分心思敏锐之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经被贴上“草包”标签的国公府嫡女。尤其是那日在赏荷宴上见过苏晚晴沉着气度的人，不禁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心中凛然——此女，绝非池中之物。
安国公府内，气氛更是微妙。
安国公苏擎下朝回府，便被几位同僚或调侃或试探地问及此事，弄得他面上无光，心中窝火，一回府便沉着脸将苏晚晴叫到了书房。
“胡闹！”苏擎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去京兆府门口逞什么能？还上公堂？我安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若是原主，早已吓得跪地哭泣。
但苏晚晴只是静静站着，等父亲怒气稍平，才平静开口：“父亲息怒。女儿并非逞能，只是见那老妇人实在可怜，官府断案又有明显疏漏，于心不忍，方才出言。女儿并未以国公府名义行事，所言所行，皆出于公理人心。”
“公理人心？”苏擎气结，“那刑狱之事是你能插手的吗？那是男人的事情！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说你……说你……”
“说女儿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牝鸡司晨？”苏晚晴接过话，语气依旧平稳，“父亲，女儿所为，一未作奸犯科，二未辱没门楣，三更是促使官府重查可能存在的冤案，于国法、于民心，皆无过错。若只因女儿是女子，便该对不公视而不见，那这‘妇道’，女儿以为，不守也罢。”
“你！”苏擎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却被她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噎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陌生和……无力。这个女儿，真的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老爷，”一直在旁边担忧看着的柳氏，此时忍不住开口，“晴儿她……她也是一片善心。况且，京兆尹崔大人都没说什么，还采纳了晴儿的建议……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过阵子也就散了。”
苏擎重重叹了口气，挥挥手：“罢了罢了！你近日给我安分待在府里，少出门惹祸！”
“女儿遵命。”苏晚晴从善如流地应下。她知道，有些观念非一日可改，今日能说服父亲不严加责罚，已是进步。
退出书房，柳氏拉着女儿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担忧：“晴儿，你……你何时懂得这些了？”
苏晚晴早已想好说辞，低声道：“母亲，女儿摔了那一下，昏沉中似乎梦到许多光怪陆离之事，也……也好像看了许多杂书，醒来后便觉得脑子清明了许多，许多以往想不通的事，如今一看便知关窍。女儿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将一切推给“撞伤”后的“奇遇”，这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是最难证伪也最容易接受的解释。
柳氏果然信了几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莫非真是因祸得福，开了宿慧？罢了，只要我儿平安就好……只是日后，万不可再如此冒险了……”
“女儿晓得了。”
应付完父母，真正的麻烦才刚上门。
首先便是那位庶妹苏晚云。
“姐姐真是好威风呢！”苏晚云带着丫鬟过来“探望”，语气酸溜溜的，眼底却藏着一丝忌惮，“如今满京城都在传姐姐是‘女神探’，连官府断案都能指点一二了。妹妹真是与有荣焉。”
苏晚晴正在翻看一本地理志，头也没抬，淡淡道：“不过是说了几句该说的话，谈不上指点。妹妹若无事，便回去绣花吧，听说你的女红最近退步了。”
苏晚云被她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回来，脸色一阵青白，悻悻地走了。
更让苏晚晴意外的是，连宫里的贵妃娘娘——三皇子萧桓的生母，都特意召母亲柳氏入宫说话，言语间似乎也问及了她“身体可好”、“近日在做些什么”。
柳氏回府后，忧心忡忡地对苏晚晴说：“贵妃娘娘怕是也听说了你的事……晴儿，这风头太盛，未必是好事啊。”
苏晚晴心中明了。她这番举动，无疑是在挑战这个时代的规则，必然会引来守旧势力的反感和打压，也会引起上位者的注意。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她并不后悔。
就在这纷纷扰扰中，京兆府那边的调查，终于有了初步进展。
崔实派了一名师爷，亲自到安国公府递话，态度客气了许多。
“苏小姐，”师爷恭敬道，“奉府尹大人之命，特来告知。经重新详验，更夫王五体内虽有少量酒液，但远未至酗酒程度。其手臂、肘部发现几处新鲜的约束性淤青，脑后撞击伤形态也与自然摔倒略有差异，更符合……被人从后控制，用力撞击硬物所致。此案，已正式定为谋杀，立案侦办。”
“大人特命在下感谢小姐当日仗义执言，否则，真凶险些逍遥法外。”
消息传出，舆论再次哗然！
竟然真的是谋杀！
苏晚晴的质疑，全数应验！
“女神探”之名，不胫而走，这一次，带上了实实在在的、令人信服的重量。
安国公苏擎在朝中，竟也破天荒地收到了几位同僚对其女的称赞，虽然语气复杂，却让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而三皇子萧桓，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房临帖。笔尖一顿，上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浓墨。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安国公府的方向，眼神深邃难明。
苏晚晴……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底那份探究与好奇，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缠绕心间。
她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此刻的苏晚晴，在“晴岚院”中，听着翠儿兴奋地汇报着外面的传闻，只是淡淡一笑。
“女神探”么？
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目光悠远。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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