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境谍影**
安国公府夜盗之事，最终以“毛贼入室，未遂逃离”为由，对外低调处理。但苏擎当夜便密奏了皇帝，并将那片深灰色布条作为证物呈上。
皇帝震怒，责令京兆尹与刑部暗中协查。一时间，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苏晚晴虽未再直接参与，却始终关注着此事的进展。她通过父亲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以及让翠儿留意市井间关于北境的风声，拼凑着信息。
数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从边关八百里加急传入京城——北狄小股精锐骑兵，精准突袭了大周一支往北境运送补给的队伍，虽被击退，但粮草损失不小。而遇袭的地点与时间，恰好与之前被贼人翻动过的粮草调度方案中，一支非主力补给队的路线高度吻合！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
这绝非巧合！
安国公府的书房失窃，与北境遇袭，两条线瞬间被连接起来。那夜潜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毛贼，而是北狄的细作！其目标，就是窃取大周的军事部署情报！
苏擎在朝堂上被皇帝当众褒奖，赞其“警觉性高，忠谨可嘉”，若非他及时发现并上报书房失窃之异常，恐怕损失的就不止是一支补给队了。
苏擎回府后，心情复杂地将朝堂之事告知了妻女。
柳氏后怕不已，连连念佛。
苏晚晴却陷入了沉思。细作能如此精准地潜入国公府书房，窃取情报并成功送出，其在京城必然有接应之人，甚至可能有一个潜伏的谍报网络。
“父亲，”她沉吟道，“那细作身手不凡，对府内布局似乎也有所了解，恐怕……并非首次潜入京城。京兆府和刑部，可有查到那布条来源的线索？”
苏擎叹了口气：“那布料是市面最普通的棉布，随处可见。至于那草药气味，虽指向习武之人，但京城武馆、镖局、乃至军中兵卒何其之多，排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而且，对方经此一事，必然更加警惕，线索恐怕早已断了。”
苏晚晴默然。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在这个没有现代刑侦技术的时代，要揪出精心潜伏的细作，难度极大。
然而，她并未放弃。她让翠儿通过府中采买的下人，格外留意市井间是否有关于陌生面孔、或是近期受伤习武之人的流言。同时，她也开始更加系统地研读那些刑案札记和地理志，尤其是关于北境风土人情、以及边防态势的记录。
她有一种直觉，这件事，还未结束。
这日午后，她正在翻阅一本前朝名臣所著的《边策论》，丫鬟柳儿进来禀报，说是三皇子殿下派人送来了一匣子东西。
苏晚晴微怔。萧桓？
打开那精致的紫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卷书册，以及一份……京兆府关于更夫王五一案的最新海捕文书副本。
书册是几本难得的、关于北狄风俗、地理和部落构成的杂记，甚至还有一本用大周文字音译的北狄常用语小册。而那份海捕文书上，除了描绘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外，还附有一张简陋的画像。
送东西来的内侍恭敬道：“殿下说，苏小姐慧心独具，或对这些杂学感兴趣。另外，更夫一案已有些眉目，凶手疑似与城外一伙流窜的马匪有关，京兆府正在全力缉拿。殿下让奴婢将这份副本送来，告知小姐进展，以免挂心。”
苏晚晴接过匣子，心中了然。
萧桓此举，用意颇深。送北狄相关的书籍，是认可了她在此事上的敏锐，甚至可能是一种隐晦的邀请或试探。而告知更夫一案的进展，则是在兑现他之前“请教”时，或许并未明言、但彼此心照的某种“信息共享”的承诺。
这位三皇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在用他的方式，将她拉入他的视野和……棋盘。
“替我多谢殿下美意。”苏晚晴神色不变，让翠儿打赏了内侍，将其送走。
她拿起那本北狄语小册子，翻看了几页，眸光微闪。
或许，这确实是一个契机。
她开始更加废寝忘食地研读那些关于北狄的书籍，甚至尝试记忆那些拗口的北狄词汇。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何时能派上用场，但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把握。
与此同时，京兆府和刑部对细作案的调查果然陷入了僵局。那夜之后，对方仿佛人间蒸发，再无线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将成悬案，渐渐淡忘之时，苏晚晴却从翠儿听来的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消息中，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小姐，奴婢今日听厨房负责采买的张婆子说，她前几日在西市买胭脂时，听旁边两个猎户打扮的人闲聊，说是在京郊的雾灵山打猎时，好像撞见过一个行踪诡秘的独臂道人，那道人虽穿着道袍，但步履沉稳，不像寻常修道人，而且……好像在偷偷采挖一种只有北地方才常见的、治疗严重冻疮的草药‘雪里根’。”
独臂道人？步履沉稳？雪里根？
苏晚晴猛地放下手中的书卷。
北地常见的草药？如今已是初夏，京城地处南方，何人需要治疗严重冻疮？除非……是刚从极北苦寒之地而来，旧伤未愈之人！
而那夜在父亲书房发现的布条上，除了泥土和跌打草药味，她似乎……也隐约嗅到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冻疮药膏的味道！当时并未深想，如今串联起来……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那夜的细作，或许并非北狄人，而是……长期潜伏在北方，甚至可能深入过北狄境内的大周叛徒！因其在北方活动，故有冻疮旧伤，习惯使用北地草药！其独臂特征，或是旧伤，或是伪装！
而雾灵山……地形复杂，人烟稀少，正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翠儿！”苏晚晴倏然起身，眼神锐利，“立刻去前院，看看父亲可回府了？若在，速请他来我院里一趟，就说……我有关于那夜贼人的紧要线索！”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虽然只是基于零碎信息的推测，但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这一次，她或许无法再置身事外。
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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