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雨中穿梭，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
我紧紧攥着背包，里面装着那个沉重的铁盒，仿佛攥着一块燃烧的冰。
母亲收受封口费的事实像一把钝刀，在我心里反复切割。
车子在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我快步冲上楼，甚至等不及电梯，直接跑上了五楼。站在熟悉的防盗门前，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拍响了门板。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母亲的声音带着警惕：“谁？”
“妈，是我！开门！”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门锁转动，门开了。
母亲穿着家居服，脸上带着未卸的疲惫和惊疑。
“晚晚？你怎么……”她的话没说完，目光落在我湿透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神色微变，“出什么事了？”
我挤进门，反手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直视着她的眼睛。“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母亲的眼神瞬间闪烁，避开我的视线，转身走向客厅，“你怎么又提这个？不是说了是意外吗……”
“意外？”我打断她，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是因为他发现了青南矿的黑幕，被人灭口了！对不对？”
母亲的背影猛地僵住。
我走上前，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铁盒，打开，将父亲的信和那张照片拍在茶几上。“你看！这是爸留下的！还有这个——”我举起那枚U盘，“里面全是证据！还有录音！录音里那个人说……说封口费早就给过你了！”
母亲缓缓转过身，她的脸在灯光下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目光扫过茶几上的东西，最后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恐慌，还有一丝……彻底被撕开伪装的绝望。
“你……你从哪里找到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这重要吗？”我逼近一步，泪水涌了上来，“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收了他们的钱？你是不是明明知道爸会被害，还拿了那笔沾血的钱？！”
“我不知道！我当时不知道他们会下毒手！”
母亲突然激动地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只是说……只要老林不再闹，就给我们一笔钱，足够你好好长大……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
她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他们后来才告诉我……说老林的车动了手脚……我害怕……我已经拿了钱，我还能怎么办……晚晚，妈妈害怕啊……”
果然是真的。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
我看着她，这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曾经是我童年唯一的依靠。
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脆弱。
愤怒、悲哀、怜悯、恶心……种种情绪在我胸腔里翻搅，几乎让我窒息。
“所以你就选择了沉默？用爸爸的命换来的钱，养大了我？”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无数次梦见爸爸！我甚至……我甚至……”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黑松岭的事，但最终死死咬住了嘴唇。
“我能怎么办？！举报他们吗？我们拿什么跟那些人斗？他们会杀了我们！杀了你！”
母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晚晚，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算了吧……别再查了，太危险了……”
“算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爸爸的命！”
“那你的命呢？！”
母亲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陈浩已经死了！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又开始灭口了！你拿着这些东西，就是下一个目标！”
我浑身一颤：“陈浩……他的死，跟这件事有关？”
“我不知道具体是不是他们干的，但这个时候他死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母亲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惧，
“听妈妈的话，把东西毁了，或者交给警察，然后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交给警察？
阿昆的警告、U盘里的录音、还有那个王工轻蔑的“掀不起风浪”……警察里面，又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我能相信谁？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本地固定号码。
我看了母亲一眼，深吸一口气，接听了电话。
“是林晚女士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很官方，“这里是市局刑侦支队。关于陈浩的案子，有些新的情况需要向你核实，请你现在立刻来局里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候？
“现在？已经很晚了……”
“情况紧急，请你配合。”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派了车去接你，应该快到你家楼下了。”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派车来接？他们怎么知道我在母亲家？我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来这里！
除非……他们一直在监视我。或者，母亲这里……也不安全了。
我看向母亲，她也听到了电话内容，脸上血色尽失，眼神惊恐万分。
“他们……他们找来了……”她喃喃道，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别去！晚晚，别去！”
我看着窗外，雨幕中，一辆警车正无声地滑到楼下，车顶的警灯没有亮，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去，还是不去？
这似乎已经不是一个选择题。
我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它坚硬的棱角。
爸爸，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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