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捏着那枚冰凉的白棋，指尖悬在棋盘上方良久，落子的瞬间却忽然顿住——这步棋的路数，像极了多年前时光在少年赛上落下的那手险棋。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玻璃在棋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时光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俞亮九段，下了十几年棋还磨磨蹭蹭，不怕被新手笑话？”
俞亮抬眼，眸子里映着棋盘纵横的线条，也映着时光带笑的眉眼：“你当年在道场偷改我棋谱时，怎么没说自己磨蹭？”
茶香袅袅间，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回棋盘。黑白棋子交错排布，像他们走过的年月——从少年时的针锋相对，道场里的暗自较劲，到后来并肩站在围甲赛场，共同奔赴世界联赛的赛场。时光总说俞亮是“围棋疯子”，可每次深夜复盘，陪他熬到最晚的永远是俞亮；俞亮曾觉得时光玩世不恭，却在他为了补棋力彻夜刷题时，默默递上了自己的笔记。
“该你了。”俞亮落下棋子，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时光俯身，指尖的黑棋轻轻落下，恰好落在俞亮预判之外的位置。
“又来这套？”俞亮挑眉。
“兵不厌诈嘛。”时光笑得狡黠，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俞亮的手，两人皆是一怔，又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只留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在阳光下静静对峙。
暮色渐沉时，棋局终于收尾。时光伸了个懒腰，看着棋盘上难分胜负的局面，忽然说：“俞亮，咱们下了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好好比过一场。”
俞亮收拾着棋子，闻言抬头：“来日方长。”
窗外的路灯亮起，暖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时光看着俞亮认真的侧脸，忽然明白，那些年在棋盘上的追逐与较量，早已不是为了分出输赢——而是因为对面坐着的人，让每一步棋，都有了意义。
“下次比赛，我可不会让你。”时光说。
俞亮抬眸，眼底盛着星光：“我等着。”
世界围棋锦标赛决赛的聚光灯下，时光捏着黑棋的指节微微泛白。对面的俞亮坐姿挺拔，白棋落子的声响在寂静的赛场格外清晰——这是两人时隔三年，再次在世界级决赛的棋盘上对坐。
“还记得去年围甲联赛，你在最后关头那步错进错出的棋吗？”时光落下一子，突然开口打破沉默。赛场后排的观众隐约能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却听不清棋盘前的低语。
俞亮抬眸，指尖正捏着白棋悬在半空，闻言眼底浮出几分无奈：“你倒记得清楚。”他顿了顿，落子的位置恰好堵住黑棋的去路，“总比某人在道场复盘时，把‘劫’算成‘提’要体面。”
时光被戳中旧事，耳尖微微发烫，手下却丝毫不乱，黑棋如游龙般在棋盘另一侧开辟新局。聚光灯落在两人交叠的视线里，没人注意到俞亮落在棋盘边缘的指尖，悄悄蜷了蜷——时光这手棋的思路，和十年前他们在老棋社下的那盘棋，竟有几分相似。
中场休息时，两人并肩站在走廊的窗边。楼下的记者举着相机，远处的广告牌上印着他们的对战海报。“小时候总想着赢你，”时光望着楼下的人群，忽然轻声说，“后来才发现，和你下棋的每一局，都比输赢更重要。”
俞亮侧头看他，阳光落在时光微翘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接下来的棋，我不会让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时光转头，撞进他眼底的星光里，忽然笑了：“谁要你让？我等着赢你呢。”
下半场的棋局愈发胶着。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织，像两条纠缠的线，一头连着过去，一头通向未来。当时光落下最后一子，裁判宣布胜负的瞬间，赛场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时光站起身，伸手越过棋盘，握住俞亮的手。俞亮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带着温度。“下一局，换我先落子。”时光说。俞亮点头，眼底盛着笑意：“好。”
后台的走廊里，两人并肩走着。窗外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棋盘上那些永远纠缠的黑白棋子。时光忽然想起少年时的某个午后，也是这样的夕阳，他和俞亮在老棋社的棋盘前对坐，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的许多年里，他们会一直这样，在纹枰之上，与时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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