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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博物馆研究员李建明的死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在专案组内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不仅意味着凶手的疯狂升级,更传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信号:凶手知道他们在查什么,并且,走在了他们前面。
刘队的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混蛋!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李建明的办公室就是第一现场。当陈雾隐、林锁心和苏谜跟随刘队赶到时,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味和微弱檀香(这次是一种不同的、更古老的檀香)的气息,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低频嗡鸣,都明确无误地宣告着这是同一凶手所为。
死者伏在堆满古籍和拓片的书桌上,背后心脏位置是精准的一击毙命。与秦风案类似,现场异常整洁,没有搏斗痕迹。不同的是,李建明的面前,摊开着一本泛黄的、线装的西南地区傩戏考据笔记,其中一页被鲜血浸透,上面描绘的正是那种在雾气中扭曲的鬼怪图腾。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是:在李建明的手边,放着一张用毛笔工整书写的仿古信笺。纸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墨迹淋漓的小楷:
“雾起时分,傩面起舞。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个,会是谁?”林锁心轻声念出这句话,眼神冰冷,“他在给我们出题。不,是下战书。”
苏谜已经迅速架起设备,捕捉现场残留的声波。她很快确认:“同样的次声波特征,强度比秦风案略高,持续时间更长。凶手在‘调试’他的工具。”
陈雾隐强忍着再次接触死亡现场的不适,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这里充斥着古老文献的气息,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那股纯粹的恶意。他没有贸然去触碰那本染血的笔记或信笺,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李建明电脑旁的一个U盘上。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可能有重要的东西。
“刘队,这个U盘,需要立刻交给苏小妹。”陈雾隐说道。
刘队点头,立刻安排证物袋封存送走。
回到市局,气氛空前凝重。凶手的嚣张和高效,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在技术中心,苏小妹拿到了那个U盘。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破解了简单的加密。U盘里存储着李建明尚未完成的的研究报告,主题正是“西南黑傩与‘雾隐’图腾的禁忌秘仪”。报告中详细考证了陈雾隐感知到的那个秘密结社——自称“雾隐社”,信奉一位被称为“雾魇”的邪神,认为浓雾是沟通神明的媒介。他们通过特定的傩舞、咒语(可能对应次声波)和活祭(目标通常是“亵渎”圣物的外来者),来祈求力量或施行诅咒。
报告明确指出,十年前吴振邦收购的那批文物中,很可能包含了一面至关重要的“主祭傩面”和记载完整仪式的“祭舞图卷”。李建明在笔记中忧心忡忡地写道,这些物品流入世俗,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灾祸。他似乎在暗中调查这些文物的下落。
“所以,凶手是在‘执行家法’?”刘队看着报告摘要,声音沙哑,“替这个邪教清理门户,追杀那些触碰了禁忌宝物的人?秦风、李建明,还有十年前的吴振邦,都因此而死?”
“逻辑上说得通。”林锁心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添加了李建明案的所有信息,并将三起案件彻底串联,“但有几个疑点。第一,为什么间隔十年?第二,凶手是如何准确找到这些人的?第三,那张信笺……挑衅警方的意义何在?这不符合单纯清理门户的行为模式。”
她顿了顿,用马克笔圈住了“下一个,会是谁?”这几个字:“我认为,这更像是一种‘筛选’和‘邀约’。凶手可能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或者……他在按照一个古老的名单行事。而警方的介入,被他视为仪式的一部分,甚至是……观众。”
这个推论让在场的人都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苏小妹那边传来了突破性进展。她追踪那个与吴振邦、秦风网络痕迹相关的神秘ID,经过层层剥茧,虽然最终IP指向海外代理无法精确定位,但她捕捉到该ID在李建明死亡前约一小时,曾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讨论神秘学的论坛上,发布了一段经过加密的、类似诗歌的文本。
文本被迅速解密,内容令人费解:
“当三更雾锁双江口,鬼门洞开傩面走。
古镜映出千年血,钟声荡尽万古愁。”
“这像是一首预言诗,或者……指示?”苏谜看着文本,尝试从韵律和意象分析,“‘三更雾锁双江口’,这像是一个地点和时间。江城确实有‘双江口’这个老地名,是两条旧城河交汇的地方,现在那里是……老码头文化公园。”
“时间呢?‘三更’就是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刘队立刻看向窗外,浓雾依旧,“今晚?还是明晚?”
“古镜?钟声?”林锁心快速思考,“文化公园里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有钟楼吗?或者有博物馆展览古镜?”
技术警员迅速查询:“公园里有一座废弃多年的老钟楼,早就停用了。附近并没有博物馆。”
“废弃钟楼……古镜……”陈雾隐喃喃自语,他猛地想起,在秦风公寓的博古架上,似乎有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当时并未引起特别注意。他立刻请刘队派人去核实。
反馈很快回来:秦风收藏品清单中,确实有一面据说是唐代的“水月镜”,但案发后清点物品时,这面镜子不翼而飞了!
“镜子被凶手拿走了!”刘队惊呼。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老码头文化公园的那座废弃钟楼。凶手在用这种隐晦又张扬的方式,预告他的下一次“舞臺”。
“这是陷阱。”陈雾隐声音低沉,“毫无疑问。”
“但我们必须去。”林锁心接口,眼神锐利,“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快的接触凶手的机会。被动等待,只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刘队陷入艰难的抉择。明知是陷阱,也要往里跳吗?凶手的危险程度远超寻常,而且可能掌握着难以理解的手段。
“全面布控!”最终,刘队下了决心,“便衣潜入文化公园,包围废弃钟楼区域。技术支援全程跟进,苏谜负责监测次声波信号,苏小妹实时追踪网络动态。老陈,锁心,你们跟我一起,作为核心小组靠近钟楼。”
他看向陈雾隐和林锁心:“我们需要你们的直觉和逻辑,在现场做出最快判断。记住,安全第一,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识别凶手,阻止犯罪,而不是贸然抓捕。”
夜色渐深,浓雾如约而至,将整座城市包裹得更加严密。警方的车辆无声地驶向老码头文化公园,如同驶向一片未知的、被迷雾笼罩的狩猎场。
陈雾隐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流动的灰白色雾气,左手的旧伤隐隐作痛。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他们将直面那隐藏在迷雾最深处的、戴着傩面的舞者。而答案,或许就藏在那即将敲响的钟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