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枪声的余韵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里沉闷地消散，像一声被捂住的呜咽。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尸体倒地。

张辰发出一声短促尖利、完全不似人声的惊叫，双腿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裤，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污渍。他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疯狂地上下摸索。

没有弹孔，没有痛感。

他抬头，看见林薇手中那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枪口，飘出一缕极淡的、类似庆祝彩带的细微烟丝，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火药味。是空包弹，或者某种更高级的、吓唬人的玩意儿。

极致的恐惧过后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精心打理的发型乱成一团，看起来既狼狈又可笑。

林薇缓缓放下手臂，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微热的枪管。她俯视着他，像在看一只失足跌进油锅还在徒劳挣扎的蝼蚁。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厌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漠然。

“吓成这样？”她轻声问，语调平直，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具侮辱性，“放心，你的命，还不配弄脏我的地方。”

两名黑衣护卫无声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张辰。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清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不……薇薇……林小姐……饶了我……求求你……”张辰徒劳地挣扎着，语无伦次地哀求，鞋子在地毯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林薇没再看他第二眼。她转过身，将那把枪随意地递给身后垂手侍立的助理，接过对方适时递来的温热湿巾，细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处理干净。”她吩咐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另外，恒远李家……”她略作停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看他们最近太顺风顺水了，需要一点……市场的波折来清醒一下。”

“是，小姐。”助理躬身应道，没有任何疑问，立刻通过耳麦低声传达指令。

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一位穿着更高阶护卫制服、肩章上有着龙首暗纹的男人快步走来，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停下，恭敬垂首：“小姐，‘潜龙之渊’东南亚分部的最新简报已加密传送至您的书房。另外，楚老先生问您，下周的慈善拍卖晚宴，您是否有意出席？”

林薇将用过的湿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动作优雅流畅。

“告诉爷爷，我会去。”她迈开脚步，高跟鞋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护卫们如同拥有默契的暗影，无声地簇拥着她离去。

“至于简报，”她继续道，声音平稳冷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闹剧从未发生，“回书房再看。通知战略部，半小时后我要听到关于新能源板块收购案的最终汇报。”

“是。”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华丽转角的阴影里，留下空旷的走廊和空气中一丝尚未完全散尽的、微甜的火药味。

远处，张辰被拖行远去的哀嚎和求饶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很快便被这座庞大宫殿般建筑固有的沉寂彻底吞没。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涟漪散尽后，水面恢复平静，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