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暑假,左奇函帮奶奶清理老房子阁楼时,在褪色的木抽屉深处,摸到个边角发卷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收信人,只在封口处画了个简笔画小月亮,里面只有半页信纸,字迹清瘦:“巷口的桂花树快开了,去年说要一起捡桂花做香包的,你忘了吗?”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块浅浅的、像是眼泪洇开的痕迹。
左奇函这……
左奇函奶奶 这封信是谁给的
奶奶哦,大概是以前住隔壁的博文留的吧?那孩子小时候总跟你玩,后来搬去外地了,你俩还哭着说要写信呢……
隔天左奇函抱着信去巷口的老桂花树底下,刚蹲下来,就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杨博文背着旧书包,正仰头盯着光秃秃的树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像是在找什么。
左奇函好像……好像他
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半页格子信纸,纸质泛黄,边缘微微卷曲。字迹清瘦,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拘谨,却又藏着没说尽的软:“巷口的桂花树快开了,去年秋分那天,你蹲在树下捡了半袋花瓣,说要教我做桂花香包,说要把最香的那个给我挂在书包上。你还说,等香包的香味散了,我们就再捡新的,一年又一年。可是现在桂花要开了,我却要搬走了。”信纸写到这里顿了顿,后面的字迹有点潦草,像是写得急了,又像是手在抖:“我问妈妈能不能等桂花落了再走,妈妈说不行,爸爸的新工作等不了。我在书桌里藏了块桂花糕,是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店买的,放在你家院门口的石墩子上了,你记得拿。还有,你怕黑,以后放学别走西边的窄巷了,那边路灯坏了,我不能再陪你走了。”
左奇函我好想你
左奇函什么时候回来……
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块浅浅的水痕,把最后几个字晕得模糊,像是写着写着,眼泪掉在了纸上。
左奇函博文……
左奇函攥着信,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巷口走。老桂花树就立在巷口,枝桠伸得老长,叶子绿得发亮,花苞还藏在叶缝里,小小的,青绿色的,要再等些日子才会开。他蹲在树下,指尖摸着树干上他们以前刻的歪歪扭扭的“奇”和“文”,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杨博文你……你也来等桂花开吗?
左奇函把那封旧信悄悄揣进兜里,站起身,喉结动了动
左奇函嗯,等好久了。
开学那天,左奇函走进高二(3)班的教室,刚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了个人——白T恤,旧帆布书包放在桌角,正是杨博文。
班主任拿着名单走进来
班主任这是转学生杨博文,以后就坐左奇函旁边,你们互相照顾着点。
左奇函好
杨博文站起来,朝全班笑了笑,然后坐下,侧头看向左奇函。
杨博文好巧(小声)
左奇函嗯
左奇函下节体育课 一起?
杨博文好
左奇函打球崴了脚
左奇函嘶……
杨博文没事吧
杨博文扶着他去医务室,路上走得很慢。左奇函看着他额角的汗。
左奇函小时候你也总扶着我,那次我摔破了膝盖,你背着我回家,走得比现在还慢。
杨博文的脚步顿了顿,耳朵尖又红了
杨博文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哭了,说膝盖疼,要我给你买糖。
左奇函我没哭
左奇函嘴硬,却在低头时,看见杨博文扶着他胳膊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和旧信上那道水痕一样,藏着没说尽的在意。
时间来到晚自习
晚自习突然停电,教室里一片漆黑。雷声炸响时,左奇函下意识缩了缩肩——他从小怕打雷。黑暗里,忽然有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是杨博文。
杨博文别怕,我在呢, 和小时候一样。
杨博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却很稳。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落,教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左奇函收拾书包时,瞥见杨博文正对着桌角的小台灯写着什么——还是那本格子信纸,笔尖在纸上轻轻划动,像怕惊扰了夜里的风。等左奇函背上书包起身,杨博文已经把信纸折成小方块,飞快塞进笔袋,动作熟稔得像练过很多次。
左奇函走吗
杨博文好
他们没走平时的大路,杨博文忽然往西边的窄巷拐,左奇函愣了愣——那是他以前怕黑不敢走的巷子,路灯坏了大半,只有零星几盏亮着,光怯生生的。
左奇函走这儿干什么
杨博文以前你说这儿的槐树影像小怪兽,现在我陪你走,就不怕了
巷子里很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蝉鸣余响。
只是思念总在独处时疯长。左奇函在家翻旧相册,看见小学时两人蹲在桂花树下的合影——杨博文举着半袋花瓣,笑得露出虎牙,他自己则攥着对方被花刺扎红的指尖。照片边角泛白,他却忽然想起杨博文在窄巷里红着耳尖说“我陪你走”的模样,心口像被桂花蜜浸过,甜得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