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无人处。
金袍道士并未远走,他循着那追踪印记,很快便堵住了正准备遁地离开的土地公。
“哼!果然是你这老儿在捣鬼!”道士冷笑,眼中杀机毕露,“区区一地祇,也敢坏本座好事!拿命来!”
土地公见行迹败露,也不再伪装,怒喝道:“无耻妖道!坑蒙拐骗,危害人间,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说罢,挥舞着蟠龙拐杖便迎了上去。
两人顿时斗在一处。灵力与妖力(或者说邪力)碰撞,光芒四射。
这土地公虽只是小神,但毕竟受一方香火,根基扎实,神力中正平和。而那道士法力虽邪门诡异,手段阴狠,却似乎并未恢复全力。一时间,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土地公还隐隐占据上风,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风,将道士逼得连连后退。
“妖孽!伏诛吧!”土地公看准一个破绽,凝聚全身神力于拐杖顶端,朝着道士胸口狠狠戳去!
这一击若是击中,必能重创这道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一股极其强大、纯粹而恐怖的灵力,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并非针对道士,而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土地公身上!
那力量远超土地公的认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仙家威严,却又冰冷无情!
“噗——!”土地公如遭重击,一口金色的神血喷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狠狠震飞出去,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不知被震到了几万里之外……
原地,那道士也惊呆了,愕然地看着天空,那股力量……那股力量分明是……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随即化为狂喜和深深的敬畏,他朝着虚空某个方向深深一揖,然后不敢再多留片刻,化作一道妖风,迅速遁走。
遥远的天边,被震得神魂颠倒、几乎散架的土地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脑中只剩下一个惊恐万分的念头:
“那力量……是仙术!纯净无比的仙术!绝非妖邪之力!天……天庭之中……竟有叛徒?!”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靖王府的后花园,将那丛经过精心打理已恢复生机的“青龙卧墨池”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
赵渊心乱如麻,白日演武场的震撼、青儿身份的确认、天条的冰冷、以及那无法言说的恐慌与不舍,如同万千丝线缠绕在他心头,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这处与青儿初遇的地方。
或许潜意识里,他希望能在此地找到一丝答案,或是……与她最后的羁绊。
月光下,那丛墨池牡丹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静静伫立,仿佛与月色融为了一体。青衣翩然,不是青儿又是谁?
她似乎也心有感应,在此凭吊这场意外而短暂的凡间邂逅。
下人们早已悄然退下,将这方天地留给了他们二人。
听到脚步声,青儿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平静。她看着赵渊,轻声开口,打破了夜的沉寂:“王爷,不必再为今日之事忧心。我已见过我六妹,她已施法,抹去了今日在场所有凡人关于斗法的记忆。他们只会记得一场普通的比武,不会记得仙剑,不会记得飞天,更不会记得……我的身份。”
赵渊闻言,脚步一顿,心中百感交集。抹去记忆?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保护这王府?亦或是……为了彻底斩断与这里的联系?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所有人的记忆?那……本王为何……”
为何我还记得如此清晰?记得你驭剑凌空的仙姿,记得那柄名为“青冥”的古剑,记得你确确实实是九天仙子的真相?
他的话未问完,但青儿已然明白。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最锋利的针,扎进赵渊心里:“……因为,你我已有了肌肤之亲。气息交融,凡俗的摄魂之术,于你……已然无效了。”
果然如此。
赵渊的心猛地一沉,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不是幻觉,不是梦境,一切都是真的。她是仙,他是凡。他们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痛楚席卷了他。他想起白云观玄清道长的话,想起那个荒诞却预示了一切的春梦,想起这几日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甜蜜。
最终,所有的纷乱情绪,都被那“万劫不复”四个冰冷的字所冻结。
他不能……绝不能让她因自己而承受那样的后果。
赵渊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转过身,不敢再看她,怕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冷漠堤防就会溃不成军。他望着那丛在黑夜里依旧显出雍容气度的墨牡丹,声音刻意压得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漠:
“既然如此……仙子既已寻到家人,想必归期已近。不知……何时离开王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切割。说到“离开”二字时,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的红意,只能极力仰起头,借助冰凉的月光来镇压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湿意。
他不能看她,不能流露半分不舍。他必须推开她,为了她好。
他的冷漠,他的疏离,他微微颤抖的背脊,以及那压抑到极致、连月光都无法完全掩盖的红了的眼眶,全都一丝不落地映入了青儿眼中。
他以为的冷酷无情,在她看来,满是破绽,满是痛苦,满是克制到极致的深情。
他还在为她着想,还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逼她离开,护她周全。
这一刻,青儿心中所有的犹豫、恐惧、对天条的忌惮,全都消散了。去他的天条!去他的万劫不复!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爱她、护她,哪怕自己痛彻心扉。
这就够了。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勇气,青儿不再犹豫,她猛地上前一步,从身后用力地抱住了赵渊紧实的腰身,将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微凉的墨色蟒袍之上。
赵渊身体骤然一僵,几乎要忍不住转身回抱住她,却还是死死克制住了,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松开。”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僵硬。
青儿却抱得更紧,用力摇头,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我不松!赵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逼我走,是不是?你怕连累我,是不是?”
赵渊闭上眼,心如刀绞,却依旧沉默。
见他仍是这副隐忍克制的模样,青儿心一横,松开环抱他的手,转而绕到他面前,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那紧抿的、试图吐出更多冰冷言辞的薄唇!
“唔!”赵渊猛地睁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吻毫无章法,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蛮横和颤抖,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碎了他所有伪装的冷漠和理智构筑的防线。
他试图推开她,手抬起,却最终无力地落下,反而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猛地收紧手臂,将她娇软的身躯狠狠地揉进自己怀里,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去他的仙凡之别!去他的天条戒律!
他只知道,他怀中的,是他此生唯一心动、愿意倾尽所有去拥有的女子!
他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是白日的温柔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和占有,掠夺着她的呼吸,汲取着她的甜蜜,仿佛这是末日来临前最后的狂欢。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见证了这份不容于世的炽热爱恋。
这一夜,静室不再空冷。
红绡帐内,春意深浓。衣衫尽褪,喘息交织。
没有言语,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诉说着彼此的眷恋与不舍。每一次深入,每一次颤栗,都像是最后的告别,又像是试图将对方永远刻入灵魂的印记。
直至筋疲力尽,直至窗外天际泛起朦胧的蟹壳青,两具汗湿的身体才紧紧相拥着,沉沉睡去。
青儿蜷缩在赵渊怀中,睡颜恬静,眼角却犹带着未干的泪痕。
赵渊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将她圈禁在自己领地之内,眉头微蹙,仿佛在抵御着什么即将到来的分离。
他们都知道,天亮之后,或许便是殊途。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拥有了彼此,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