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卿

片刻后，黑鹰带着亲兵焦急地冲入山洞，一眼便看到倚靠在洞壁、脸色苍白却似乎并无大碍的王爷，以及周围打斗的痕迹和一股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不适的腥臭气息。

“王爷！卑职救驾来迟！您没事吧？”黑鹰单膝跪地，心中后怕不已。

赵渊收回望向虚空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无妨。黑鹰，你来得正好。”

黑鹰低头请罪：“王爷，还有一事……卑职无能，让那重犯马天龙……走脱了，至今未能缉拿归案。”

赵渊摆了摆手，揉了揉眉心：“此事……暂且放下。本王近日……总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不佳，许是……让你受委屈了。你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几日吧。”

黑鹰闻言一愣，没想到王爷竟如此轻易揭过此事，还让他休息，心中更是愧疚：“多谢王爷体恤！卑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那个最重要的消息说出来：“王爷，还有一件要事！据线报，青儿姑娘……似乎找到了！”

赵渊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柄已然恢复朴素的昆仑扇，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低声道：“嗯……这件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黑鹰又是一怔，王爷已经知道了？他如何得知？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那……王爷，可需卑职立刻护送您前往？青儿姑娘现下正居住在城南柳宜宣的家中。”黑鹰谨慎地问道，同时下意识地隐瞒了马天龙也可能在那里的信息，他实在不忍心让刚刚脱险、状态不佳的王爷再受刺激。

赵渊抬头看了看洞外漆黑的夜色，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不了……现在天色已晚，贸然前去打扰……确实不好。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的青儿回来了，虽然忘了他，但她回来了。这一次，他不能再急切，不能再吓跑她。他需要从长计议。

黑鹰看着王爷这般模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涌起更多疑惑，只得恭敬应道：“是，王爷。卑职先护送您回府疗伤。”

王府寝殿内，烛火通明。

御医小心翼翼地为赵渊处理完手臂上最后的皮外伤（内里已被青儿仙力治愈），又开了几副安神压惊的汤药，这才躬身退下。侍女们轻手轻脚地收拾妥当，也无声地退了出去，留下赵渊一人靠在软榻上。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赵渊却毫无睡意。他摊开手掌，那柄看似普通的昆仑扇静静躺在掌心，触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那惊天动地的威能和……她指尖的温度。

他闭上眼，山洞中的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

妖物的狞笑、夺舍的痛楚、绝望的深渊……然后是她，如同九天降下的神女，携万丈光华而来，清冷威严，一击便让那困扰他多日的妖物神形俱灭。

她救了他，如同他们最初相遇时那样，总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他的世界。

可她却问：“你是何人？”

那样陌生而迷茫的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得他心口钝痛。她忘了他。忘了他俩之间的一切：王府的初遇、日常的琐碎、月下的缱绻、那些挣扎与心动、还有他笨拙而真挚的挽回……

然而，她下意识点缀洞府的星光、她拿着昆仑扇时那略带娇嗔的调侃“谁会把这种大杀器送给郎君”……这些小动作，又分明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青儿，灵动、纯粹，甚至有些傻气，与那清冷威严的仙女形象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她忘了他，可有些东西，似乎刻在了灵魂里，不曾真正离去。

赵渊缓缓握紧昆仑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心潮澎湃，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被遗忘的酸楚，有对她恢复仙身的欣慰，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她是懵懂的小仙女，还是威严的五公主，都是他赵渊认定的妻子。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哪怕前路是仙凡永隔的天堑，他也要试一试。

但他也深知，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强势或急切。她忘了，他便重新开始。她是仙女，他便以凡人之躯，堂堂正正，再次追求她一次。

直到她重新想起他，或者……重新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