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董家村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余虫鸣唧唧,月光如水银般透过窗棂,洒在简陋却温馨的卧榻上。青儿蜷在赵渊温暖的怀中,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白日里的兴奋与忙碌渐渐沉淀下来,却并无睡意。
“夫君,”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你说咱们这董记酒家,眼下看着是热闹,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哦?”赵渊低应一声,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披散在背的青丝,“何处不踏实?”
青儿微微仰头,在朦胧的月光下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认真分析起来:“你看啊,现在来的客人,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就像无根的浮萍,风一吹可能就散了。一个酒馆要想长久,光靠吸引人来看我是不够的。菜色好不好?酒酿得香不香?果子点心合不合口味?还有厨子炒菜的火候,跑堂伺候得周不周到……这些才是根本呢。要是这些跟不上,人家来一回,觉得除了看我,别的都不如意,下次恐怕就不来了。”
赵渊闻言,眼底掠过一抹赞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和:“夫人所见甚是。引入人流,你已做得极好,但正如你所言,要将这川流不息的人气固化为长久的客源,核心在于内在的服务与品质。董永酿酒尚需摸索,鱼日善于奇巧却未必精通庖厨,他们需要学习、历练的地方还有很多。”他顿了顿,提出务实建议,“眼下或可先雇佣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掌勺的、调酒的、乃至善于迎来送往的堂头。专业人士的经验,能迅速稳住局面,弥补短板。”
青儿听得眼眸发亮,只觉得夫君句句说在点子上。她顺着这个思路,想象力又开始天马行空地飞翔:“夫君,我觉得董家村其实景色很好呢!等以后酒馆生意稳定了,咱们可以把周边那片桃林盘下来,做成采摘园,春天赏花,夏天秋天摘果子!还有西边那块空地,可以圈起来,弄个秋千、滑梯,做个给小孩子们玩的乐园!南边那片草地多好啊,养几只温顺的羊驼、小山羊,肯定特别招人喜欢!到时候再请圣上题个字,‘御笔亲题董家度假园’!咱们就不光是酒馆了,是个可以吃喝玩乐的度假好去处!”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番热闹景象。
赵渊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脑海中不禁也勾勒出那田园牧歌与商业经营结合的图景,觉得既新奇又颇具可行性。他低笑出声,手臂收紧了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与骄傲:“你这小脑袋瓜里,竟装了这么多生意经?为夫倒是小瞧你了,这般规划,颇有章法,看来我的夫人还是个被埋没的经商奇才。”
青儿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热,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娇声道:“我也就是随便想想嘛……”
然而,赵渊的思绪却更深了一层,欣喜之余,那属于王爷的深谋远虑便浮现出来。他轻轻摩挲着青儿的肩头,话锋微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过,青儿,若真如你所愿,这度假之地经营得风生水起,带来泼天的富贵,那对董永和七妹而言,或许并非全然是福。”
“嗯?”青儿不解地抬头,“赚钱不好吗?七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呀。”
“赚钱自然是好,但驾驭财富,需要与之匹配的心智与能力。”赵渊耐心解释,“当财富多到一定程度,它带来的不光是享受,更是责任、风险甚至是灾祸。董永心地纯善,是个好丈夫,但他未必懂得如何与各方势力、与官府衙门周旋。届时,觊觎财富的宵小,盘剥利益的胥吏,都会接踵而至。官场那一套,复杂诡谲,仅凭一颗善良之心,只会处处碰壁,徒增痛苦。”他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对他们二人而言,眼下这般,‘小富即安’,衣食无忧,平静度日,才是最适合、也最幸福的狀態。”
青儿静静地听着,先前因幻想而雀跃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她发现,夫君看到的,远不止眼前的红火热闹,而是更遥远的、隐藏在繁华背后的暗流与隐患。这种洞察力与远见,让她由衷地感到钦佩。她点了点头,声音也认真了许多:“夫君说得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好了,”赵渊见她眉宇间染上思索,甚至一丝忧虑,便不忍她再多劳神,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语气重新变得温柔,“这些事非一日之功,也非你我需要即刻忧心的。夜已深,别想了,早点歇息吧。”
“嗯,好的,睡吧。”青儿乖巧地应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