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如潮水般褪去,昆仑山巅真实的惨烈景象再次浮现。锁链的金光与玄夜挣扎的魔气仍在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玄夜那带着无尽嘲弄与恶意的声音,再次穿透禁锢,狠狠砸来:
“小花瓶,你这万年修行,剑法练得可实在不怎么样,绵软无力,徒具其形!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哦,对了,还触犯天规,找了个同样徒有其表的夫君?两个花瓶,倒是绝配!哈哈哈哈!你们神界真是一个比一个情种,表面道貌岸然,满口戒律清规,实际上呢?比谁都会玩,私底下男盗女娼!”
青儿气息微喘,方才的连续恶战、催动神器、维持幻境,确实让她消耗巨大,仙力几近透支。但她眼神依旧清澈坚定,并未被这诛心之言激怒,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眸,望向那被禁锢的魔影,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非我剑法不精,临敌经验不足。而是我大半的神力,自师父离去后便被莫名封印,至今……未能解除,只能动用残余之力。”
“封印?”玄夜的魔识中透出绝对的笃定与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那个封印,本座可以告诉你,你是永远也解除不了的。它藏在一个你永远也想象不到、更永远不敢触碰的地方!”
听到这里,青儿脸上非但没有浮现出玄夜预期的绝望或迷茫,反而勾勒出一抹极淡、却仿佛看透宿命、令人心悸的了然笑容。那笑容里,有苦涩,有释然,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轻轻开口,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思考了千万遍的答案:
“是吗?其实,这个问题,我在无数个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都反复思量、推演过无数遍。魔族狡诈,究竟会把封印藏在哪里?一个既能有效禁锢我的力量,又让我几乎不可能自行解除的地方……我几乎寻遍了周身经脉、识海灵台、五脏六腑,甚至怀疑过是否融入了三魂七魄……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顿了顿,目光如最深沉的夜空,仿佛穿透了虚空与时间,直视封印后那双血色魔瞳:“但是,从……几天前,我就知道它在哪里了。不,或许更早……也许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去承认。”
玄夜的元神带着玩味,仿佛看到了更有趣的事情:“哦?是吗?说来听听。本座倒要看看,你这小花瓶能悟出什么。”
青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抚过自己光滑无瑕、曾引以为傲的右脸颊,语气带着一种回忆的恍惚,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我记得很清楚,上次和那妖道斗法,我被他暗算,受伤流血的……是右边脸颊。” 她的指尖如同羽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开,最终,坚定地、准确地落在了左边那完美无瑕、肌肤吹弹可破的颧骨之上。
那里,光洁如玉,没有任何痕迹。
下一刻,在赵渊尚未从可怕猜想中回过神来,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际——
她猛地拔下了发间那支唯一的、他曾亲手为她戴上的青玉簪!玉簪尖端寒光一闪,映出她决绝的眉眼,她竟毫不犹豫,将簪子尖锐的末端,狠狠朝着自己左边颧骨处那如玉的肌肤划去!
“嗤——!”
一道刺目的血痕瞬间出现在她完美的左颊上,金色的血珠迅速沁出,沿着她苍白的肌肤滑落,伤口处红得触目惊心!
然而,伴随这决绝一划、这近乎自毁行为的,并非毁灭,而是石破天惊的新生!
轰——!!!
仿佛天地初开,混沌炸裂!一股浩瀚无边、纯净而古老、仿佛沉睡了万年的磅礴神力,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自她颧骨那小小的、正在淌血的伤口处轰然爆发!璀璨夺目、宛如实质的金色神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将整个阴沉晦暗的昆仑山巅映照得如同神圣国度降临!环绕四周那接天连地、封锁空间的黑色龙卷风,在这纯粹而强大的神圣光芒冲击下,竟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哀鸣,瞬间溃散、消融了大半!翻涌肆虐的魔气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恐惧的尖啸,如潮水般狼狈退避!
一声清越嘹亮、穿透九霄、带着无尽威严与喜悦的凤鸣响彻天地!只见一只完全由金色神光凝聚而成的凤凰虚影,展开那足以遮蔽山岳的华丽璀璨羽翼,带着祥瑞与重生的气息,围绕着悬空而起的青儿翩翩翱翔,神圣不可方物!
此刻的青儿,身体在无尽金色神光的托举下缓缓悬浮至半空,墨色长发与猩红长裙在狂暴而纯净的能量流中狂舞飞扬,左边脸颊上那道鲜红的血痕非但没有破坏她的美,反而如同一个献祭的烙印,为她平添了一种破碎而妖异、神圣而凛然、震撼人心的极致魅力!她周身威压浩荡,目光所及,法则退避!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被质疑的“花瓶”公主,而是真正觉醒、降临世间的远古天神!
她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纯粹而威严的金色,目光如电,蕴含着裁决万物的无上力量,声音平静,却如同神谕,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封印在这里,在我的脸上!”
“你们魔族,料定了我天生爱美,骨子里看重这副皮囊胜过一切,认定我宁愿永远失去力量,庸碌一生,也一辈子都不可能亲手划破自己的脸,去寻找、去触碰这个封印……”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冲破一切桎梏、蔑视所有算计的决绝与傲然,如同惊雷炸响:
“但是,今天,我找到了!我亲手——打破了它!”
天神降世,威压浩荡!刚刚还气焰嚣张、口出狂言的玄夜,此刻魔识中也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千算万算,终究是低估了这位看似娇柔的五公主,那深藏在骨子里的、超越容颜的坚韧、魄力与……那足以摧毁一切阻碍的,爱与决绝!
赵渊仰望着空中那光芒万丈、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影,心中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但更多的,是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心疼与骄傲,以及……那迟来的、如同凌迟般的顿悟与撕心裂肺的难过。
青儿,从来都不是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