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的一个深夜,昆仑山深处,一间隔绝了所有气息与窥探的密室内。
青儿被玉书上神悄然唤来。此时的师父,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曾经因渡劫失败而产生的死寂与迷茫,已化为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与探寻。
他没有过多寒暄,袖袍一挥,十道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浩瀚神力与古老气息的光华悬浮于空,将整个密室映照得流光溢彩。
“青儿,这些神器,你收好。”玉书上神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送出的只是寻常物件。
青儿瞳孔骤缩,认出了这些正是镇压昆仑气运、威震三界的十大神器!“师父!这太贵重了!您……”
玉书上神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他凝视着跳跃的神器光华,眼神有些悠远,终于缓缓开口,说出了那个埋藏心底的秘密:“青儿,为师……曾心仪一位凡间女子,名唤苏芷。”
青儿心头巨震,瞬间联想到了当年师父渡劫失败时,心魔幻境中那个哀婉的女子。
“道心因此破碎,方知……所谓大道无情,或许,并非唯一正途。”他的语气里带着万载修行被颠覆的释然,以及一丝迷茫后的坚定,“为师欲复活她,与她同游人间,寻找属于我的……新的道。”
他看向青儿,目光深邃如海:“下一次神魔大战,我会‘重伤不治’,发丧死遁。莫要寻我,亦莫要悲伤。”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师父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叮嘱,“为师预感,终有回归之日。这昆仑基业,待我回归时自会整理。你……只需记住,无论身处何位,肩负何责,开心活着,最为重要。”
青儿早已泪眼朦胧,她看着师父,明白这不是商议,而是告别与托付。她重重跪下,磕了一个头,哽咽道:“弟子……谨遵师命!定等师父归来!”
玉书上神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转身,面向密室中央空处,双手开始结出无比繁复古老的印诀。
刹那间,整个密室的时空仿佛都扭曲了!无数金色的符文自他指尖流淌而出,交织成一道贯穿虚空与生死界限的桥梁!一股难以言喻的、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开始凝聚、震荡!
青儿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师父的每一个动作。她知道,这是逆乱阴阳、颠覆生死的无上秘术!留影石的光芒在此时剧烈波动,记录下的画面变得极其模糊,只能看到朦胧的光影与扭曲的线条,难以看清具体细节。
随着法术进行,一道极其微弱的、属于凡人女子的残魂虚影,在金光中缓缓凝聚,正是苏芷的模样!然而,青儿心中瞬间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苏小姐是凡人,即便复活,也只有百年寿命,如何能陪伴师父寻找那漫长无尽的大道?
就在此时,玉书上神动作毫不停滞,他右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足以撕裂星辰的锋锐仙力,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左胸心口!
“师父!”青儿失声惊呼。
没有鲜血淋漓,但他的胸口仿佛打开了一道光之门户。他眉头微蹙,似在承受着剥离本源的极致痛苦,指尖缓缓从心口引出了一物——那是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生命本源与造化之力的碎片,正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光芒,如同最纯粹的红宝石,又像是凝聚了一颗星辰的核心。
神之心碎片!
紧接着,玉书上神将那枚神之心碎片,轻柔而坚定地,打入了苏芷那刚刚凝聚、还脆弱无比的魂魄心口位置!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道音轰鸣在密室中回荡!那枚神之心碎片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与苏芷的魂魄融为一体!下一刻,磅礴浩瀚的仙力如同决堤的江河,以那碎片为核心,汹涌地冲刷、改造着那具凡魂!
金色的仙光自苏芷魂魄内部透体而出,原本虚幻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充盈,散发出纯净而悠长的仙灵气息!不仅魂魄稳固,重获新生,更是直接跨越了凡人修仙的万千艰难,一步登仙,拥有了与天地同寿的漫长生命!虽然此刻她毫无修为,如同初生的仙胎,但那生命的本质,已彻底改变!
青儿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收缩,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记忆着师父的每一个手势、每一个符文、每一次力量的流转与掌控。以神之心碎片为引,逆转生死,渡凡成仙! 这是秘术中的秘术,禁忌中的禁忌!她看得无比认真,仿佛要将这一切烙印在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董家村小院中。
留影石的光幕在秘术施展的核心阶段一片模糊。但赵渊,看着那模糊光影中,玉书上神毫不犹豫剜出心口碎片、将其融入凡人魂魄的动作,再联想到自身……他如何不知,自己是如何被青儿逆天改命,从一介凡人成就仙道!
他一直以来隐隐的猜测,在此刻得到了证实。原来……并非所有神灵都能渡人成仙。青儿当年为他施展的,竟是玉书上神此刻所用的、源自昆仑一脉的、需要付出神之心碎片为代价的无上秘术!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同样紧盯着光幕、眼中情绪翻涌的青儿,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感激与滔天的心疼。他明白,他的夫人,为了他,究竟付出了怎样惨重而决绝的代价。那不是简单的修为损耗,而是近乎自毁道基的牺牲!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青儿微凉的手,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此刻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与她紧密相连。
光幕中,秘术完成,苏芷的仙魂彻底稳固,沉沉睡去。玉书上神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气息也略显紊乱,但他看着那新生的仙魂,眼中却流露出万载未见的、真实的平和与一丝期待。
他收起所有气息,密室恢复平静,只留下十大神器的微光,以及一段师徒之间,关于生死、道途与牺牲的,永不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