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私记
今日作画时,她指出了那处不足。
笔悬半空,墨将凝未凝。她指尖点在竹叶末梢,说当有破云之势。那一瞬,竟觉她点破的不是画,是本王困守多年的道心壁垒。
数十载修行,自诩洞察万物纹理,却不及她一眼望穿笔意困囿。她说“竹子想往上长”,语气娇憨如稚子,偏又通透如禅偈。落笔时腕底生风,墨迹淋漓处,竟真见冲破樊笼的痛快。
原来所谓知音,不在道经万卷,而在她回眸一笑间。
望日,夜凉如水。
棋枰对坐,输得彻底。
她落子如星坠,看似散乱无章,实则暗合天象。直到最后一子落下,方知先前所有闲笔皆是伏线。这般棋路,非深谙星辰轨迹者不能为。
她说观星解闷时,眸中有天河倒转。这女子究竟从何处来?不仅破我画境,更乱我棋局。道心原如磐石,而今石上苔痕渐生,皆是她的影子。
廿三,微风。
回廊相逢,她碧色裙裾拂过石阶,像江南春水漫过荒原。分明刻意放缓脚步,偏要装作偶然路过。
抚琴时见她指尖随节律轻叩花瓣,琴音便不自觉柔了三分。膳时递过那道清炒藕尖,她抿嘴一笑的模样,让修行的定力都成了笑话。
母妃眼底的了然令人心惊。这王府怕是要留不住清修了,毕竟——
清风已入怀,何须问道远。
(搁笔时发现墨迹晕染处,恰似她笑起的眼尾)
青儿手札·心动录
原只想瞧瞧他那副故作清高的模样能撑到几时,谁知竟在画纸上看穿了这人的真心。
那丛墨竹图,我不过随手一指,他竟真懂了。笔锋转折时,我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块铁板里藏着温玉。
他说“歪理”时睫毛轻颤的样子,比南天门所有星君加起来都好看。
今夜星辰,皆入我局。
北斗星君若知道我拿星轨来下棋,怕是要气得白胡子翘起来。可他盯着棋枰瞳孔微震的模样,让我觉得偶尔欺负老实人也很有意思。
什么星斗变幻,不过是找借口多看他片刻。他沉思时抿紧的唇线,比任何棋谱都引人入胜。原来让人心动,只需一句“受教了”里藏着的三分惊艳。
回廊的风会说话。
今晨在回廊“偶遇”第七次,他的道袍擦过我的衣袖时,我听见春风在笑。
他抚琴我赏花,琴音缠着花香,竟比瑶池仙乐更动人。最可恶是用膳时,他推来的那碟小菜,让我险些端不住仙女姿态。
原来输给一个人,是连他递来的清茶都觉得甜。
附记:
当初说要教训人的是我
现在被一丛竹、一盘棋、一碟菜收买的也是我
天庭姐妹们若知道
怕是要笑我万年道行付诸流水
可这流水……分明比云霞更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