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高远的苍穹之上，那模糊的轮廓缓缓移动，其庞大几乎超越了理解的范畴，仿佛云层本身只是它裙摆的褶皱。它并未停留，也未投下注视，只是漠然地、如同巨鲸掠过深海般滑过，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线后。
但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威慑，却比地下那疯狂的能量巨眼更加令人窒息。那是一种源自渺小本能的、对宇宙尺度未知的纯粹恐惧。
“它…一直就在上面？”韩冰的声音干涩发颤，仰着的脖子几乎僵硬。
没有人能回答。艾米手中的分析仪早已在黑井爆炸时损坏，无法探测任何数据。但那种刻入骨髓的寒意，比任何读数都更真实。
沉默笼罩着劫后余生的五人。林枫昏迷不醒，呼吸微弱。沈玥虽然苏醒，但眼神空洞，蜷缩着身体，对任何触碰都反应剧烈，显然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雷诺和韩冰也多是皮外伤和脱力。
“必须先处理伤口，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雷诺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检查着林枫的状况，眉头紧锁，“他需要医疗救助，我们都需要。”
绝对安全？在这座死城里？这个词显得如此可笑。但研究所的坍塌似乎确实让附近的区域“安静”了下来。那些活性黑色物质失去了光泽，不再蠕动。
他们搀扶着伤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远离了仍在微微沉降的研究所废墟，最终找到了一间看起来相对坚固的社区诊所。雷诺用蛮力撬开加固的卷帘门，韩冰迅速清理出一片区域。
诊所里同样一片狼藉，药品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幸运的是，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和未开封的纱布、消毒液还能用。
雷诺有过战场急救经验，他负责处理林枫的外伤和骨折固定。艾米则强打精神，寻找可用的镇静剂和营养液给沈玥注射。韩冰负责警戒，但他自己也靠在门口，几乎要虚脱睡着。
短暂的忙碌后，诊所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林枫在昏迷中依然不安地蹙眉，沈玥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昏睡，但眼角不断渗出泪水。
艾米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看着地上散落的、印着“鸦栖市社区健康中心”字样的文件，失神地喃喃：“我们关闭了一个扩音器…但声音的源头，还在。甚至…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那个临死研究员的话再次回响——“它醒了”。
他们所做的，或许并非杀死了一个怪物，而是…拔掉了一根让它感到不适的肉中刺，甚至可能…更加引起了它的注意。
夜幕再次降临，比以往更加黑暗深沉。没有电力，诊所里只能点燃找到的应急蜡烛，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影子。
后半夜，林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儿！”韩冰立刻凑过去。
林枫的眼神先是涣散，随即迅速聚焦，猛地想要坐起，却因肋骨的剧痛而倒抽一口冷气。“…情况…怎么样？”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艾米简单快速地汇报了之后的情况，尤其重点描述了云层之上那惊悚的一瞥。
林枫听完，沉默了许久，蜡烛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源头在上…”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沉重，“研究所下面的，可能只是一个…接收器，或者一个共鸣腔。”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感到无力。他们拼上性命，可能只是触碰到了真相最微不足道的边缘。
“但我们拿到了数据。”艾米拿出那台依靠最后电量运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她备份的U盘核心数据，“‘普罗米修斯项目’的原始记录。这里面一定有关于那个‘信号’来源的更多线索。甚至…可能有关如何真正应对它的信息。”
希望似乎又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第二天清晨，林枫不顾伤势，坚持要立刻分析数据。沈玥的状态也稍微稳定，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至少不再失控。
艾米将电脑连接到一个找到的便携式太阳能充电器上，开始全力解析U盘内更深层的数据。
时间在紧张和期待中缓慢流逝。
终于，艾米发出一声低呼：“找到了！加密的次级日志…和…一个坐标！”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
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残缺的日志：
「…信号并非源自地幔…追踪其超低频波动…指向…（坐标数据）…难以置信的发现…并非地质活动…是‘播种’？！…古老…远超想象…」
「…‘守望者’协议…必须警告…但警告本身即是吸引…悖论…」
日志在此处中断。
而那个坐标，经过艾米用星图软件比对，并非地球上的某个地点，而是指向了…近地轨道的一个特定位置！
“播种？守望者？”韩冰一头雾水。
“坐标是轨道位置…是什么？卫星？空间站？”雷诺皱眉。
林枫盯着那个坐标，猛地想起了什么：“‘全球深空信号监测网络’（GDSN）…我记得军方有一个绝密项目，是部署在拉格朗日点的高灵敏度监听站，用于监测可能的地外信号…它的代号，好像就是‘守望者’！”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林枫脑中形成：“‘普罗米修斯项目’接收到的信号，可能最初是由这个‘守望者’监测站捕捉到的！然后被项目组放大研究，最终导致了灾难！而那个信号…它可能不是自然现象…是‘播种’？像种子一样被播撒到地球？而‘守望者’…它在监视什么？或者…它在‘守望’什么？”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突然闪烁起来，一个极其简陋的、仿佛来自几十年前的文本对话框强制弹出：
【检测到关键词：守望者协议】 【身份验证：未知（权限溢出）】 【警告：监测到‘种子’活性异常升高。‘守望者’协议第一阶段启动。】 【信息包发送中…至最近可用终端。】
【信息包内容：‘种子’并非灾害，是筛选。重复，‘种子’并非灾害，是筛选。】 【‘守望者’沉默。‘收割者’苏醒。逃亡无效。抵抗无效。接受筛选。】
文字到此为止，屏幕彻底黑屏，电脑硬盘发出过载的烧焦气味，彻底报废。
诊所内一片死寂。
筛选？ 守望者沉默？ 收割者苏醒？
这短短几行字所蕴含的信息，比之前所有的恐怖加起来还要令人绝望。
“它…它不是来毁灭我们的…”艾米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它是来…筛选我们？用什么标准？罪恶？忏悔？那场噩梦…只是…筛选测试？”
而“收割者”…听起来远比“种子”和“守望者”更加可怕。
林枫猛地抬头，透过诊所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