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都市如同一个巨大而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紫绿色的诡异天光下。林枫小队如同微小的细菌,在这垂死巨人的血管(街道)和器官(建筑残骸)间艰难穿行,向着那最深处的感染源(研究所废墟)前进。
韩冰打头阵,利用平板新开放的“低级环境扫描”功能,谨慎地规避着能量反应强烈的区域和游荡的怪物群。扫描范围只有五百米,且时断时续,仿佛“观察者”吝啬地施舍着一点微弱的视野,只为让“戏剧”更具悬念。
艾米则全力研究着凯德的腕部装置,尝试将模拟信号的强度和拟真度调到最高。这如同在悬崖边跳舞,一旦信号发出,必将石破天惊。沈玥被雷诺保护在中间,她时而恍惚,时而会突然指向某个方向,避开了一些扫描未能发现的致命陷阱。她的存在,成了队伍中一个不稳定却至关重要的导航仪。
越靠近研究所区域,环境越发诡异。大地仿佛被犁过一遍又一遍,巨大的晶体簇和扭曲的金属如同森林般生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能量腥甜和腐烂气味。收割者的低级造物如同工蚁般四处巡逻,而幽邃之子的挖掘坑道也随处可见,两种势力犬牙交错,不时爆发小规模冲突。
他们在一个半塌的交通隧道里找到了合适的发射点——这里结构相对稳固,且靠近几个幽邃之子的地下入口和一条收割者的能量输送管道,是引爆冲突的完美火药桶。
“就这里了。”韩冰快速布置着。他将腕部装置连接到一个简易的定时触发器上(用凯德安全屋找到的材料制作),将其隐藏在碎石堆中,调整好发射方向。 “信号模式设定为…‘幽邃之心’遭受‘收割者’泰坦级单位攻击的最高优先级求救信号,叠加反向的‘收割者’部队遭遇幽邃之子主力伏击的指令碎片…”艾米最后检查着代码,手指微微颤抖,“强度最大,持续时间…三十秒。足够引起大规模混乱了。”
三十秒后,无论成败,他们都必须远离这个即将成为众矢之的地方。
“设置延时五分钟。”林枫下令,“然后我们走另一条路,绕去研究所主入口的废墟。”
计时器开始无声地倒数。
五人迅速撤离,沿着预定的迂回路线快速移动。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五分零一秒。
轰——!!!
并非爆炸声,而是一种无形的、却极其恐怖的能量波动猛地从他们刚才的位置爆发开来!仿佛一颗精神炸弹被引爆!
即使隔了相当一段距离,林枫等人也感到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袭来!
下一秒,整个大地沸腾了!
尖锐到极致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幽邃之子如同被浇了沸水的蚁巢,疯狂地从地下涌出,它们的甲壳因愤怒而变得更加黝黑,眼窝中闪烁着狂暴的红光!它们不再有序,而是疯狂地扑向视线内所有的收割者造物!
而收割者那边,所有单位也瞬间进入了最高战斗状态!紫绿色的能量武器光芒大盛,更加庞大的战争单元从天空降下,开始无差别地轰击任何涌出幽邃之子的洞口和区域!
两种恐怖的造物如同两股毁灭的洪流,以那个隧道为中心,猛烈地撞击在一起!战斗的激烈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能量光束、酸液、利爪、爆炸…瞬间将那片区域化作了真正的地狱!
“成功了!”韩冰回头望去,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兴奋。
“走!趁现在!”林枫低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恐怖的景象,带队向着已成废墟的研究所主入口冲去。
混乱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收割者和幽邃之子都杀红了眼,暂时无暇顾及这几只渺小的“虫子”。
研究所的主入口早已被炸成一个巨大的坑洞,露出下面扭曲的、被二次破坏的金属结构。残留的能量火花偶尔闪烁,散发出焦糊味。
“入口被堵死了…”艾米看着下方交错坍塌的金属梁和混凝土块。
“沈玥?”林枫看向沈玥。
沈玥缓缓走上前,苍白的手轻轻触摸着一根扭曲的金属梁。她身上的微光再次亮起,顺着金属向下流淌。片刻后,她指向坑洞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仿佛被撕裂的缝隙,那里似乎通向一条狭窄的、未被完全堵塞的维护通道。
“下面…路是通的…但有很多‘声音’…痛苦的‘声音’…”她喃喃道。
来不及细想,林枫率先钻入缝隙,其他人紧随其后。
通道内一片漆黑,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手电光下,可以看到墙壁上布满了深刻的爪痕、爆炸痕迹以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显然,灾难爆发时,这里经历了惨烈的挣扎。
越往下深入,那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不仅仅是心理上的,物理上的温度也在显著下降。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林枫猛地停下脚步,举手示意。
前方通道转角处,传来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还有金属拖曳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扭曲的身影被手电光照亮。
那似乎是一个“守望者”的安全警卫,穿着残破的制服,但它的半个身体已经被那种发光晶体同化,另半边身体则覆盖着暗沉的、类似幽邃之子的甲壳!它的脸一半是人类扭曲痛苦的表情,另一半则是没有五官的晶体和甲壳的混合体!它手中拖着一把巨大的、同样被晶体覆盖的霰弹枪。
一个被两种力量同时污染、扭曲的畸形产物!
它似乎察觉到了光线,那颗残留的人类眼睛猛地转过来,瞳孔缩成一个点,喉咙里发出混合着痛苦咆哮和非人嘶吼的怪异声音,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开火!”
不需要命令,雷诺和韩冰的子弹已经倾泻而出!
子弹打在那怪异的混合甲壳上,效果甚微!它顶着火力,一步步逼近,霰弹枪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晶体碎片!
砰!
雷诺躲闪不及,肩膀被几片晶体碎片击中,顿时血流如注,闷哼一声倒地。
“雷诺!”
林枫和韩冰疯狂射击其头部和关节处。艾米则尝试启动平板的模拟信号,但眼前的怪物似乎对两种信号都产生了抗性,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继续逼近!
危机时刻,沈玥突然挣脱了艾米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向前,对着那个怪物伸出了手。
她身上的乳白色光芒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
那怪物猛地停下脚步,混合的脸上露出极其痛苦和混乱的表情,残留的人类眼睛死死盯着沈玥的光芒,那晶体和甲壳的部分则开始不稳定地蠕动、剥落!
它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仿佛两种不同的意识在它体内疯狂冲突!
噗嗤!
最终,它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内在的撕裂,猛地爆裂开来!晶体、甲壳碎片和人类的组织溅射得到处都是!
沈玥身体一软,被艾米及时扶住,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她再次陷入昏迷,脸色白得吓人。
“她…她怎么了?”韩冰惊魂未定。
“她似乎…强行干扰甚至逆转了那种污染…”艾米检查着沈玥的状态,声音震惊,“她在透支自己!”
林枫看着地上那摊恶心的混合物,心情沉重。沈玥的能力是双刃剑,每一次使用都可能让她更接近崩溃。
但他们没有退路。
继续向下。沿途又遇到了几个类似的畸形怪物,都被他们利用地形和沈玥偶尔清醒时的指引艰难解决。通道开始变得宽敞,墙壁上出现了更多人工开凿和生物挖掘混合的痕迹。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边缘。眼前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下方不再是研究所的废墟,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地热能源井!巨大的管道从四周岩壁插入井中,抽取着磅礴的能量。而在能源井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守望者”科技和某种生物组织共同构成的复杂装置——那正是为“潘多拉”提供能量的核心中继器!
能量如同实质的蓝色光柱,从中继器顶部射出,穿透岩层,直奔天际!
然而,这个至关重要的能量源,此刻却并非毫无防备。
能源井的平台上,布满了各种防御炮塔和感应器。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平台中央,站立着三个身影。
它们不再是低级的畸形怪物。它们保持着大致的人形,穿着残破的“守望者”高级制服,但身体已经完全晶体化或甲壳化,眼睛散发着统一的、冰冷的紫绿色光芒。它们的手中,握着造型奇特、能量涌动的武器。
它们似乎早已在此等候。
为首的那个“人”,缓缓抬起头,它的脸部还能依稀看到曾经的人类轮廓,但声音却如同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冰冷而机械化:
“入侵者。终止前进。”
“此设施受‘收割协议’保护。”
“放下武器,接受同化。”
“或者,被彻底净化。”
最后的守卫,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