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合欢魅影与天下棋局

第十四章：合欢魅影与天下棋局

清河村的夜色重归宁静，唯有那口枯井边残留的淡淡纯阳道韵，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层次悬殊的较量。林羽负手立于院中，神念如细腻的蛛网，再次拂过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村民们的呼吸逐渐平稳，恐惧正在梦乡中缓慢消融，周清的气息也趋于稳定。

魔源此次的试探，粗糙而急切，似乎急于在此地打下楔子，却又因林羽的绝对力量而功亏一篑。但林羽心中并无丝毫轻松。魔源诡诈，其真正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这清河村，恰如棋盘一角，刚刚被拂去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而棋局本身，依旧迷雾重重。

他踱步至那已化为齑粉的巨石原址，目光落向幽深的井底。方才那一道剑气，不仅湮灭了魔意，更将井底深处残留的一切痕迹都涤荡干净。然而，在极致的力量净化之下，某些被魔气掩盖的、更为细微的东西，反而显露出来。

那是一缕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甜腻香气。这香气并非自然花香，也非任何丹药灵材所有，它带着一种勾人心魄、引人沉沦的魅惑之意，虽经魔气与剑气双重冲击，却仍有一丝顽固的底韵残留。

“合欢宗…”林羽眸光一凝，缓缓吐出三个字。

这独特的魅惑香气，正是魔道大宗“合欢宗”的独门功法《极乐天魔策》所特有的痕迹。此宗派亦正亦邪，行事诡秘，最擅采补魅惑，操纵人心，其功法气息独特，极难模仿。

魔气是表象，合欢宗才是藏在幕后的推手？还是说，合欢宗本身，也早已被魔源渗透，成为了其爪牙？

林羽回想起赵虎的背叛。赵虎心性偏激，怨毒深重，极易被魔源利用。而合欢宗功法，同样擅长放大欲望，扭曲心志，与魔源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恶。两者勾结，狼狈为奸，并非不可能。

此事，绝非一村一地的邪祟作乱那么简单。合欢宗乃是能与玄灵宗分庭抗礼的魔道大宗，其山门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南疆瘴疠之地。他们的触角伸到这北域边陲的玄灵宗脚下，所图必然甚大。

林羽身形一闪，再度回到周清所在的瓦房。

周清正在调息，见林羽归来，立刻起身恭立：“前辈。”

“你之前可曾察觉村中有何异常人物往来？或是有陌生修士停留？”林羽问道。

周清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村中皆是熟面孔，并无陌生修士…啊，等等！”他忽然想起什么，“大约半月前，曾有一个戏班子路过村子，唱了一天戏便走了。班主是个极美的女子，当时还引得不少村民围观…弟子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只以为是寻常江湖艺人。”

“戏班子？女子？”林羽眼神微动，“他们去了何处？”

“好像是往北边去了…弟子当时并未在意。”周清面露惭色。

北边？那是玄灵宗山门的方向，也是更广阔北域的中心地域。一个合欢宗的暗子，伪装成戏班子，在玄灵宗脚下活动后北去…

林羽心中疑云更甚。他取出一枚玄灵宗内门弟子令牌示于周清。

周清一见令牌，更是大惊失色，连忙跪拜：“弟子不知是宗主驾临！望宗主恕罪！”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修为深不可测、宛如神人的前辈，竟是宗门新任的年轻宗主！

“不必多礼。”林羽抬手，“今日之事，暂勿外传。你即刻返回宗门，持我令牌，直接寻执法长老，将此地所见所闻，尤其是合欢宗气息及戏班子之事，详细禀报。令执法堂暗中排查近期宗门附近所有可疑人员，尤其是往来戏班、杂耍等团体，但有发现，立即监控，不可打草惊蛇。”

“谨遵宗主法旨！”周清双手接过令牌，神色肃穆。

吩咐完毕，林羽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清风，瞬息消失在原地，直上九天。

他没有立刻返回玄灵宗，而是立于万丈高空，俯瞰着下方苍茫大地。玄灵宗群山连绵，气象万千。更远处，北域山河壮丽，城郭如棋，更远处，隐隐有无数或强或弱的气息盘踞，那是其他的宗门、王朝、世家。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合体、渡劫、大乘——此乃此界公认的九大境界。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差距宛若云泥。化神期，已可称尊做祖，开辟一方大宗，是真正迈入高阶修士的门槛。其后的返虚、合体境大能，大多隐世不出，参悟天地法则，寻求飞升之机。渡劫期，更是要面临天降雷罚，九死一生。至于大乘之境，已是人间极致，仙体将成，只待羽化飞升。而古往今来，能真正渡过天劫，飞升仙界的，万中无一，皆成传说。

玄灵宗在北域堪称霸主，有化神修士坐镇（明面上是前任宗主，如今则是林羽），元婴长老十数位，金丹弟子过百，实力雄厚。但放眼整个天下，北域虽广，却并非中心。中土神州，才是人族气运鼎盛之地，那里有传承万年的古老王朝——大夏皇朝，统御亿万里疆土，人皇实力深不可测，麾下能人异士无数。亦有如“天剑宗”、“瑶池圣地”这等丝毫不逊于玄灵宗，甚至底蕴更为深厚的正道巨擘。

而魔道势力，同样盘根错节。合欢宗、万毒门、血煞教…等诸多魔宗盘踞在南疆、西荒等险恶之地，与正道势力分庭抗礼，时有摩擦。大夏皇朝则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以往，玄灵宗偏安北域，与这些中央区域的巨擘往来不多。但如今，合欢宗的触角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其背后是否意味着魔道势力新一轮的扩张？亦或是…魔源之祸，早已悄然蔓延，而合欢宗不过是其显露出的冰山一角？

林羽回忆起在传承玉简中看到的零星记载。上古之战，人族先贤付出巨大代价才将魔源击溃封印，但其“不灭”的特性，注定它会不断寻找机会卷土重来。它像是一种无形的瘟疫，渗透人心，扭曲意志，利用世间的仇恨、欲望、恐惧不断滋生力量。

赵虎是它的一个尝试，清河村是另一个尝试。合欢宗，或许是其选中的更强大的代理人。

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玄灵宗，已不再能独善其身。

林羽深吸一口气，感到肩上的责任又沉重了几分。整顿宗门内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玄灵宗乃至整个北域，都可能要面临更大的风浪。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更广阔的视野。

他身形一动，并未直接回宗，而是朝着北域最大的修真者聚集地——“天枢城”方向而去。那里消息灵通，三教九流汇聚，或许能探听到关于合欢宗、乃至天下大势的更多信息。

数千里之遥，对于化神修士而言，不过片刻之功。

天枢城雄伟壮观，城墙高耸，阵法光芒流转不息。城内修士如织，气息强弱不一，从炼气期到元婴期皆有，甚至隐约能感知到一两股化神期的气息坐镇城中。

林羽收敛了自身绝大部分气息，将修为维持在元婴中期左右，化作一个普通青衫修士，缴纳灵石后步入城中。

城内繁华远超想象，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贩卖各种丹药、法器、符箓、灵材，应有尽有。酒肆茶楼之中，修士们高谈阔论，交流着修炼心得与各方见闻。

林羽信步走入一间名为“百晓阁”的酒楼，此楼颇有名气，以消息灵通著称。他选了一个靠窗的清净位置，要了一壶灵茶，看似品茗，实则神念已悄然覆盖整个酒楼，捕捉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嘈杂的议论声涌入耳中。

“…听说南疆那边又不平静了，万毒门和合欢宗好像起了冲突，抢什么秘境…”

“中州大夏皇朝的三皇子据说天纵奇才，已是元婴后期，有望百年内冲击化神！”

“北边蛮族最近也有些异动，真是多事之秋…”

“嘿，你们听说了吗？玄灵宗好像换宗主了！是个年轻弟子，据说老宗主是突然传位的…”

“玄灵宗？北域那个？他们内部好像也不太平，前段日子动静不小…”

“要说最近古怪的事，西边好几个小村落都传出闹邪祟，跟清河村那边有点像，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清河村？我有个远亲在那，前几天传讯来说吓得要死，幸好后来好像解决了…”

“解决了？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更大的麻烦开始…”

各种信息碎片纷至沓来。林羽默默梳理着。

合欢宗在南疆确有动作，但与万毒门的冲突似乎转移了外界对其向北域渗透的注意。玄灵宗换宗主之事已引起外界关注。而最重要的是，类似清河村的邪祟事件，并非个例！在西域也有发生！

魔源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更广！它像是在广撒网，四处制造混乱，试探人间的反应与薄弱点。

就在林羽沉思之际，酒楼角落一桌人的低声交谈，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几人修为不高，皆是筑基期，衣着普通，但谈话内容却涉及了“戏班子”。

“…那班子里的花旦，真是绝色，看一眼魂都没了…”

“可不是，尤其是那班主，媚骨天成，听说路过的好几个镇子，都有富家公子哥跟着他们跑了…”

“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说是跟着学戏去了…嘿嘿，谁知道是学戏还是学别的…”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好像是往…黑沼城那边去了吧？”

黑沼城！那是北域与中土神州交界地带的一座大城，龙蛇混杂，乃是魔道修士经常出没之地！

合欢宗的暗子，最终目的地是黑沼城？他们在那里要做什么？与魔源又有何关联？

林羽放下茶盏，留下灵石，身影悄然消失在酒楼之中。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天枢城外的高空之上，目光遥望黑沼城的方向。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合欢宗、魔源、失踪事件、黑沼城…这一切仿佛编织成一张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玄灵宗，乃至整个天下，似乎都在这张网中。

林羽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无论幕后黑手是谁，布局多大，他都必须破开这迷雾。

实力，是唯一的根本。他需要尽快巩固化神期修为，并寻求突破。同时，也必须加快整合玄灵宗的力量，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转身，化作一道惊天长虹，不再掩饰气息，浩瀚的化神威压稍稍流露，引得下方天枢城中无数修士震惊抬头。而长虹已瞬息千里，直归玄灵宗。

山雨已来，唯有以力破之，以谋应之。这天下棋局，他林羽，已然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