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下榻的酒店，廊灯将身影拉得很长。范丞丞刷卡进门，厚重的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终于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他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的城市霓虹，走到房间中央。胸腔里那股躁动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平息，反而在寂静中变得更加清晰。
范丞丞脱下外套，动作比平时缓慢，指尖还残留着触碰过某人脸颊的细微颤栗。
亢奋感并未褪去，只是从最初的激烈翻涌，沉淀为一种更深层、更持久的悸动，在血管里静静流淌。
那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寻到出口得以窥见天光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微醺般的状态里。
范丞丞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仰头躺倒时，视野里是酒店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
闭上眼，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脸颊上那个一触即离、却带着惊人温度的轻柔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两人近在咫尺时，彼此交织的、灼热而紊乱的呼吸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以及张真源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眸子，在情动时氤氲着朦胧水汽，而里面只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还有双被自己反复品尝过的、泛着水润光泽的，柔软的唇……
范丞丞喉结轻轻滚动，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又带着点难耐的叹息。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指尖在纯白被套上无意识地、缓慢地描摹起来。
是印象中张真源的唇——薄薄的，唇峰清晰，是那种很标准的、漂亮的M唇，嘴角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不说话的时候也像含着笑意。
亲上去的时候，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最娇嫩的花瓣，又带着点小猫似的、惹人怜爱的乖巧。
要命……光是回想，就足以让范丞丞再次心跳失序。
范丞丞扭头，将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试图平复呼吸。然而，黑暗中，那些画面反而更加清晰。
张真源身上特有的气息，唇上柔软的触感，还有被亲时不会换气的喘息声……所有之前不被注意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在范丞丞脑海里反复播放。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范丞丞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身体里那股莫名的燥热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需要冷静。
不带丝毫犹豫范丞丞猛的起身，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向浴室，反手关上了门。
“哗啦啦——”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瞬间打湿了头发、躯体。氤氲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光洁的镜面，也模糊了玻璃隔断外的景象。
范丞丞站在水幕下，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着脸庞和身体，试图借此浇灭体内那簇不受控制的火焰。
水珠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他闭着眼，可某些画面却像是烙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张真源那双纯情却勾人的眼眸，在他闭眼时更加清晰地浮现。那里面盛着的羞涩、迷茫，以及最后那一点点破土而出的、笨拙的回应和主动……像是最烈的酒，后劲十足，熏得他头晕目眩。
水流声持续了很久，久到皮肤都被泡得微微发皱，指尖泛起白色，范丞丞才伸手，关掉了水阀。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声和他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
范丞丞扯过浴巾，胡乱擦拭着身体和还在滴水的头发，又随意的裹了身浴袍，带着一身未散尽的热气和水汽，重新走回房间，倒回了床上。
他闭上眼，再次尝试入睡。
然而，黑暗中，那些被水流暂时压下的念头又卷土重来，甚至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张真源的气息，柔软的触感，接吻过后低低的喘息……所有细节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磨人。
根本睡不着。
身体里那股躁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刚才在浴室里的“冷静”而变得更加清晰和难耐。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汇聚成一种明确的、焦灼的渴望。
范丞丞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和更深层次的焦渴，再次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冲进浴室，而是先在床边站了几秒，然后抓起了扔在床头的手机，这才赤着脚，重新走进了那片依旧弥漫着潮湿水汽的空间。
“哗——”
水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为急促，试图掩盖一些即将无法压抑的声响。
范丞丞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冰与热的触感交织，让他微微战栗。他解锁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有些急躁地滑动着。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最终，他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收藏夹里。
范丞丞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某种外力来支撑，点开了最早的那一条。
“对不起啦。” 清澈温润的嗓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在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显得有些朦胧，却格外清晰地钻进范丞丞的耳中，直抵心尖。
他闭了闭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水珠滴落在屏幕上，恰好一条特别提示音伴随着振动传来，范丞丞手心有些发麻。
水珠顺势划过，转跳到其他页面。
范丞丞有写心虚的点开，刚才的语音里的声音再次穿来，只是，这次内容不一样了。
“丞丞哥，你……到了吗？” 这一条语音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事后的羞赧和关心。
范丞丞的呼吸骤然加重，胸膛起伏明显。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却仿佛浇不灭体内升腾的火焰。
还不等范丞丞回复，第二条语音就发来了。有点长，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么晚了应该睡了吧……晚安，丞丞哥。”
最后这三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带着刚洗完澡的松弛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亲昵依赖，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范丞丞心尖最敏感的地方。
“呵……” 范丞丞抑制不住地低笑出声，笑声沙哑，带着浓浓的情动和几乎要决堤的压抑。
他像是上了瘾，反复播放着这两条语音，尤其是最后那句“晚安”。
那清润的声音混合着持续不断的水流声，像是最有效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范丞丞努力维持的理智。
张真源模糊的歌声，混合着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其间夹杂着的、被水流声努力掩盖的、断断续续的、沉闷而压抑的低吼，在密闭的、水汽缭绕的浴室空间里交织回荡，持续了远比正常洗漱要漫长得多的时间……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隅，另一家酒店的房间里。
夜已经很深了。张真源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远没有范丞丞那般“精力充沛”，反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身体是疲惫的，带着经历情绪巨大波动后的虚软，但精神却异常清醒，仿佛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在微微震颤。
张真源翻来覆去，调整了好几个睡姿，从左侧到右侧，甚至平躺，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让他安然入睡的位置。
身上丝质的睡衣触感冰凉贴肤，带着良好的垂坠感，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让张真源不由地想起了这套睡衣的来历——范丞丞的同款。是某次在范丞丞家里打游戏到深夜，借宿，没衣服穿，范丞丞“随手”给自己的。
张真源有些想笑，想来当时某人就存了念头吧？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回想起来范丞丞的心思真的好明显啊。
摸着睡衣面料，张真源脑中不由得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范丞丞穿过的话……是不是会沾染上他身上的气息？
不对。张真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这个有点旖旎且过于私密的念头驱散。已经洗过这么多次了，早该全是自己的味道了，怎么还会有他的……
虽是这么理智地想着，他却还是忍不住，像个偷偷汲取安全感的小动物，悄悄低下头，将鼻尖埋进睡衣的衣领处，细细地、认真地嗅了嗅。
浓郁的是他自己常用的一款洗衣液的清香，带着阳光晒过的干净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自己沐浴露的淡雅气味。
熟悉，安心，但……没有那个人的味道。
一股莫名的、细微的失落感，悄然涌上心头，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漾开一圈淡淡的涟漪，让张真源本就纷乱的思绪更添了一丝空茫和无所依凭。
就在这淡淡的失落弥漫开来时，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搭在床边小沙发上的外套——是今晚穿出去的那件，灰色的，材质柔软。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带着点急切的渴望。
张真源几乎是立刻坐起身，伸手将外套捞了过来。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微凉的面料。犹豫只是一瞬，他便再次低下头，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了那件冰凉的衣服里，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气息复杂了许多。有餐厅里沾染的、淡淡的食物香气，有夜晚街道的清冷空气，有他自己身上惯有的味道，但隐约间，似乎真的缠绕着一丝……属于范丞丞的、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或许是在那个狭窄小巷里，被他紧紧拥抱、气息交融时沾染上的，或许是更早之前并肩而行时留下的……这一点点微妙的存在，与其他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独属于今晚的、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组合。
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实在的、可以依托的凭证，张真源一直有些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张真源抱着那件外套，重新躺回床上，将外套仔细地团了团，像一个珍贵的抱枕般拥在怀里，手臂环住。
鼻尖萦绕着那混合的、却让他无比心安的气息，脑海中那些纷乱翻滚的、关于今晚、关于那个吻、关于未来的种种不确定、羞涩和隐秘的喜悦，似乎都被这熟悉而温暖的味道缓缓抚平，沉淀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辗转反侧。浓重而安稳的睡意如同温柔的潮水，很快袭来，将他轻轻包裹。
这一夜，他睡得异常安稳深沉，没有突如其来的梦魇打扰，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恬静的弧度。
仿佛所有的忐忑和迷茫，都在这个混合着彼此气息的、无声的拥抱里，找到了暂时的、温暖的栖息之地。
……
而城市的另一边，那间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在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后，彻底停歇。
范丞丞拖着仿佛被抽空力气的、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也懒得再去擦干。
身体深处传来一种透支后的疲惫和莫名的空虚感。他直接把自己摔进了凌乱的床铺，脑袋沾到枕头，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就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只是，这种近乎透支所有体力和精力换来的睡眠，显然并不可靠，身体发出了抗议。
于是，第二天清晨，当稀薄的阳光试图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挤进房间时，范丞丞在一阵头晕目眩和喉咙灼烧般的干痛中醒来。
他晕沉沉地躺在被窝里，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浑身肌肉酸痛无力，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范丞丞试着吞咽了一下，喉咙立刻传来一阵刺痛。
不信邪的他，又眨了眨沉重酸涩的眼皮，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只能在心里模糊而懊恼地想：这下……真是，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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