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清晨的闹钟没等响就被我按掉,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手机屏幕上还停着剧组场务凌晨发来的消息:“姐,道具都按你昨晚改的剧本摆好了,就等你过来核对。”我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冲锋衣,嘴里叼着面包,一手拎着装满剧本修订稿的文件夹,一手在玄关柜上摸车钥匙——这个国庆,别人在计划出游,我却要扎进剧组,为自己打磨了半年的剧本收尾。
车子刚驶上主干道,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导演老周。我以为他要催我快点,按下接听键就笑着说:“周导,我已经上高架了,二十分钟准到,您别催……”话没说完,老周急促的声音就砸了过来:“小苏!别催了!出大事了!阿哲他……他刚才出车祸了!”
“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清晨的宁静,我猛地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面包从嘴角掉在腿上都没察觉。“您说什么?阿哲?哪个阿哲?”我声音发颤,脑子里瞬间空白——阿哲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也是我笔下那个隐忍又炽热的消防员角色的不二人选,昨天我们还在剧组对着最后几场哭戏磨细节,他笑着说“沈编剧,明天我肯定给你演到让全场掉眼泪”。
“还能是哪个!就是咱们的男主角!”老周的声音带着慌乱,“刚从酒店去剧组的路上,为了避让闯红灯的电动车,车子撞护栏上了,现在已经送医院了,他助理说……说腿骨折了,医生说至少要休养三个月!”
三个月。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靠在椅背上,看着挡风玻璃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只觉得浑身发冷。这部剧从立项到开机,我改了十五版剧本,老周陪着我熬夜选演员、定服化,剧组几十号人跟着连轴转了两个多月,就等着国庆这几天拍完最后几场重头戏,月底就能送审。可现在,男主角骨折了,三个月后,别说季节戏服对不上,剧组的场地租期、其他演员的档期,全都会乱成一锅粥。
“周导,那……那现在怎么办?”我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抠着剧本封面,把原本平整的纸边揉得皱巴巴的。“还能怎么办?先去医院看看情况!你赶紧来市中心医院,咱们碰面再说!”老周挂了电话,我立刻打转向灯,猛踩油门往医院赶,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极了我此刻混乱的思绪——阿哲的伤能不能再快点好?有没有备选演员能顶上?如果换演员,之前拍的戏份要不要重拍?重拍的话,预算够不够?
赶到医院急诊楼,远远就看见老周蹲在走廊角落,手里夹着烟,脚下已经落了一地烟蒂。他看见我来,站起身,眼底满是疲惫:“刚问过医生了,左腿胫骨骨折,必须手术,术后至少三个月不能剧烈活动,咱们最后几场戏有火场救援的动作戏,他肯定是拍不了了。”
我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阿哲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脸色苍白,他助理坐在床边,眼圈通红。我没敢进去,怕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情绪——那是我倾注了所有心血的角色,阿哲的眼神、动作,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和我笔下写的一模一样,现在却……我靠在走廊墙上,翻开文件夹里的剧本,最后一页还夹着我昨天写的拍摄笔记:“阿哲这场戏要注意眼神的转变,从坚定到脆弱,最后落在对女主的牵挂上”,字迹还带着墨水的温度,可主角却躺进了医院。
“小苏,你别着急,咱们想想办法。”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手里有没有备选演员?能尽快进组的,戏份能接上的。”我猛地抬头,脑子里飞速过着圈里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张老师档期太满,下个月才有空;小李年纪太小,撑不起消防员的厚重感;老吴倒是合适,可他上个月刚接了别的剧……我翻遍手机里的演员资料,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却没找到一个能立刻顶上的人。
“我……我再想想,我再联系试试。”我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相熟的经纪人电话,对方一听是要临时救场,还得在国庆期间进组,立刻婉拒:“苏编剧,不是我不帮你,我家艺人早就定了国庆陪家人,而且临时接戏,剧本都没时间看……”挂了电话,我又拨给另一个经纪人,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复。
走廊里人来人往,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家属们低声交谈,可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我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剧本散落在脚边,纸上的台词仿佛都在嘲笑我的狼狈。老周蹲下来,捡起剧本,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小苏,别垮啊,这剧是你的心血,也是咱们整个剧组的心血,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能不能先拍其他演员的戏份?等阿哲好一点再说?”
“不行啊周导!”我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最后几场戏全是阿哲的重头戏,没有他,其他演员的戏根本接不上!而且场地租期只到十月中旬,咱们等不起!”我想起昨天在剧组,场务大叔笑着说“等拍完了,我就带着老婆孩子去爬泰山”,服装组的小姑娘说“国庆后要办婚礼,就等着领了剧组的红包当嫁妆”,可现在,因为男主角出事,所有人的期待都可能落空。
我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剧本,用力抹了把脸:“周导,我再去问问阿哲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恢复得快一点?”我们再次走进病房,阿哲看见我们,勉强笑了笑:“苏编剧,周导,对不起……都怪我,耽误了剧组的进度。”我连忙走过去,按住他想抬起来的手:“别这么说,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可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腿,我心里的焦虑又翻涌上来——三个月,怎么等?
从医院出来,我和老周坐在车里,谁都没说话。阳光已经升得很高,透过车窗照进来,却暖不了我冰凉的手心。我翻开剧本,一页页地看,那些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情节,现在却让我觉得沉重。突然,我想起一个人——去年和我合作过短片的男演员小陆,他演技扎实,形象也符合,而且前段时间他说刚结束一部戏,处于空窗期。
我立刻拨通小陆的电话,手心里全是汗:“小陆,我是苏编剧,有个急事想找你帮忙……”我语速飞快地把情况说清楚,等着他的答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编剧,我知道这部剧,我之前还关注过。”小陆的声音传来,“国庆加班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去剧组,不过……我需要一天时间熟悉剧本,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挂了电话,我转头看向老周,眼里终于有了点光:“周导!小陆答应了!他说今天就能来剧组,明天就能试戏!”老周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胳膊:“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车子重新往剧组开,我看着手里的剧本,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虽然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要给小陆讲戏,要调整拍摄计划,要和场地方协商延长租期,但至少,这部剧不用停拍了。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剧本上,我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焦虑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国庆,就算天天加班,我也要把这部剧拍完,不辜负自己半年的心血,也不辜负剧组所有人的期待。
车子刚驶离医院停车场,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檀健次”三个字。指尖顿了顿,才按下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沙哑。
“在哪儿呢?”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秋日午后特有的温和,“早上跟你说国庆要去剧组加班,现在忙完了吗?我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糖糕,本来想给你送过去。”
我攥着手机,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鼻尖忽然一酸。早上出门时他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没忍心叫醒他,没想到现在却要跟他说剧本停拍的糟心事。“我还在忙……剧组出了点事,男主角阿哲出车祸了,腿骨折,拍不了了。”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可话尾还是忍不住发颤,“现在正往剧组赶,刚联系了个备选演员,不知道能不能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他清晰的声音:“哪个剧组?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你过来干嘛呀?”我愣了一下,“我这儿一团乱,说不定还要熬夜改计划,你过来也帮不上什么……”
“帮不上也要来。”他打断我的话,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你一个人扛着肯定慌,我在旁边陪着你,至少能给你递杯热水。地址快发我,别让我着急。”
挂了电话,我把剧组地址发给他,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又暖又酸。车子抵达剧组时,场地上已经没了早上的热闹,道具组的人坐在箱子上低头聊天,服装组的姑娘们围着手机叹气,连平时最活跃的场务大叔都蹲在角落抽烟。老周刚跟场地方打完电话,挂了线就冲我摇头:“场地方说最多只能延五天,超过五天就要加钱,而且后面还有别的剧组排队等着用场地。”
我刚要开口,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檀健次推门下来。他没穿平时常穿的休闲装,而是换了件黑色的修身夹克,里面搭着白色T恤,头发整理得整齐利落,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袋。他快步走过来,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轻轻皱起:“怎么脸色这么差?早饭吃了吗?”
“吃了几口面包。”我小声说,老周在旁边看着我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男朋友吧?长得真精神。”
檀健次礼貌地跟老周打招呼,然后把保温袋递给我:“里面是热粥和鸡蛋,你先趁热吃点,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备选演员,什么时候到?”
我刚打开保温袋,就听见场务大叔喊:“沈编剧!小陆老师到了!”转头一看,小陆提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歉意:“沈编剧,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已经在路上把剧本大概翻了一遍,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你尽管说。”
我连忙放下保温袋,拉着小陆往休息区走,檀健次也跟在后面,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我们。我把剧本里男主角的核心人设、情感转变的关键节点一一讲给小陆听,偶尔翻到重点戏份,还会给他演示剧中人物的语气和动作。小陆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记笔记,可讲到最后几场火场救援戏时,他却有些犹豫:“沈编剧,这几场戏有不少动作镜头,我之前没拍过这么高强度的动作戏,而且……我总觉得自己跟这个角色的‘硬气’劲儿还差一点,怕演不出消防员的那种厚重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陆说得没错,他的气质偏温和,演都市剧里的暖男很合适,可这次的男主角是经历过生死的消防员,身上需要有股历经沧桑的韧劲,小陆确实差点意思。老周也听出了问题,皱着眉说:“要不……咱们先试拍一场静态戏?看看效果再说。”
道具组很快布置好场景,小陆换上消防员的制服,站在镜头前。可刚一开始,问题就暴露出来了——他敬礼的姿势不够标准,说话的语气太软,甚至在演到男主角回忆战友牺牲的戏份时,眼神里的悲痛不够深,总像是隔着一层。老周喊了“停”,脸色沉了下来:“小陆,你再放开点,把自己代入进去,想想如果你是那个消防员,看着战友走了,你会是什么心情?”
小陆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状态,可再拍一遍,还是差了点意思。我站在监视器后面,心里越来越慌,手指紧紧攥着剧本,指节都泛白了。檀健次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小声说:“别着急,再给他点时间,他刚接触这个角色,肯定需要适应。”
可时间不等人,老周看了看表,无奈地说:“小陆,实在不行……你再回去琢磨琢磨,我们先拍点其他配角的戏份,等会儿再试?”小陆点点头,愧疚地看着我:“对不起啊沈编剧,我再好好想想,肯定不让你失望。”
小陆走后,我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老周叹了口气:“小沈,不行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找不到人,咱们只能跟平台申请延期,可延期的话,之前拍的戏份可能还要重新调整,损失就大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我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圈里合适的演员要么档期满了,要么不愿意临时救场,难道真的要让这部剧黄了吗?我改了半年的剧本,咱们剧组几十号人熬了两个多月……”
就在这时,檀健次忽然开口:“周导,梦儿,要不然……我试试?”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试什么?”
檀健次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眼神认真又坚定:“我之前拍过几部剧,也积累了些经验,刚才听你给小陆讲戏,还有看剧本里的情节,我大概能把握住这个角色的感觉。而且我这段时间刚好没工作,档期空着,要是能帮上忙,咱们就能赶在场地到期前拍完。”
“可是……”我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些担心,“这个角色不好演,有很多情绪爆发的戏份,而且还有动作戏,你从来没演过消防员,会不会太勉强了?”
“不勉强。”他笑了笑,伸手擦掉我眼角的眼泪,“你忘了?我之前为了拍一部剧,专门去学过格斗和体能训练,动作戏应该没问题。至于情绪戏,你可以帮我抠细节,我肯定能学好。周导,您觉得我行吗?要是您觉得可以,我现在就能试戏。”
老周盯着檀健次看了几秒,又转头看了看我,果断点头:“行!那就试试!我刚才看你站在旁边,气质挺正的,眼神也够亮,说不定还真合适!服装组,快给檀老师找套合适的消防员制服!”
服装组的姑娘们立刻来了精神,赶紧翻出男主角的制服。檀健次去更衣室换衣服时,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沈,你可藏得够深啊,男朋友这么厉害都不跟我们说!”“内娱六边形战士罢了”
没过多久,檀健次穿着消防员制服走了出来。深蓝色的制服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肩章和领花佩戴得整整齐齐,头发被梳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神里没了平时的温和,多了几分坚毅。他走到我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像不像?”
我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激动——他站在那里,就像我笔下的男主角从纸页里走了出来,那种历经风雨却依然坚守初心的感觉,被他诠释得恰到好处。
“像!太像了!”我哽咽着说,老周在旁边也忍不住赞叹:“这气质,比我预想的还要好!道具组,把刚才的场景再布置一下,咱们现在就试拍回忆战友牺牲的那场戏!”
场记板“啪”地一声打下,檀健次走到镜头前。他先是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望向远方,带着淡淡的落寞。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苦笑,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最后,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却被他迅速擦掉,肩膀微微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姿态——那是消防员的骄傲,即使悲痛,也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
“好!停!”老周激动地站起来,“完美!檀老师,你这情绪太到位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檀健次走过来,我连忙递给他纸巾,他接过纸巾,笑着说:“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刚才你给小陆讲戏的时候,我都记在心里了,还偷偷琢磨了一下怎么把情绪放进去。”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制服蹭湿了一片,“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傻瓜,我是你男朋友,不帮你帮谁?”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柔,“不过接下来我可能要麻烦你多教我了,毕竟我是临时救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你请教。”
老周走过来,笑得合不拢嘴:“檀老师,你这演技绝对没问题!咱们现在就调整拍摄计划,先拍你的戏份,争取五天内把重头戏拍完!小沈,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我点点头,靠在檀健次怀里,看着场地上重新忙碌起来的人们——道具组的人开始搬东西,服装组的姑娘们在给其他演员整理衣服,场务大叔也站起来吆喝着安排工作,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带着希望的暖意。
檀健次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有我呢。这个国庆虽然要加班,但能跟你一起完成你的心血之作,我觉得特别有意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扛。”
我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是啊,有他在,再难的坎好像都能跨过去。接下来的几天,虽然要熬夜改剧本、赶拍摄进度,虽然会累得倒头就睡,但只要身边有他,只要能看着自己笔下的故事一点点变成影像,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这个国庆,没有悠闲的旅行,却有他的陪伴,有剧组所有人的努力,有重新燃起的希望。我想,多年后再想起这个国庆,我一定会记得,在我最焦虑无助的时候,他穿着消防员制服,站在镜头前,替我撑起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