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零三分，玄关处的声控灯没像往常一样在我掏出钥匙时亮起。指尖触到冰凉的门锁，转开的瞬间，屋内漫开的不是熟悉的暖黄灯光，而是沉沉的暗，连窗外写字楼折射的霓虹都被厚重的窗帘挡得只剩几缕微弱的光痕。
我愣在门口，指尖还捏着皱巴巴的电费单——那是昨天早上被风吹到沙发底下的，当时想着晚上回来交，结果加班到十点半，进门倒头就睡，彻底忘了这回事。现在好了，整间屋子成了黑黢黢的盒子，冰箱里的酸奶估计要化，刚洗好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没脱水，连想烧壶热水都成了奢望。
“咔嗒”一声，我反手带上门，摸索着往客厅走。实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平时熟悉的家具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轮廓，沙发的弧度像蹲在暗处的巨兽，茶几的边角则藏在阴影里，稍不注意就会撞上去。我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微弱的光勉强照亮身前半米的范围，正想点开缴费软件，屏幕却突然闪了闪，自动关机了——早上出门太急，忘了给手机充电。
“该死。”我低咒一声，把手机揣回口袋，摸索着摸到沙发扶手，刚想坐下，身后却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窗外的风声，也不是楼道里的脚步声，而是离我极近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心脏猛地一缩，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手肘撞到身后的茶几，玻璃杯在桌面上滑动，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男声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熟悉的笑意：“这么不小心？”
是檀健次。
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些。他怎么会在这里？早上出门时明明跟他说过，今晚要跟同事聚餐，让他不用过来。我伸手往声音来源处探了探，指尖很快触到温热的布料，是他常穿的那件灰色针织衫，质感柔软。
“你怎么来了？”我问，声音里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慌乱。他握住我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不烫，却很稳，像锚一样让我彻底定下心来。
“下午收工早，想着过来给你做晚饭，”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耳廓，带着点薄荷的清冽，“结果开门进来就发现没开灯，喊了你两声没回应，还以为你没回来。”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忘了交电费，停了。手机也没电了，刚想摸黑找充电器，就被你吓了一跳。”
他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腕传过来，很轻，却让我耳尖有点发烫。他没松开我的手，只是牵着我往沙发那边走，避开了刚才差点撞到的茶几边角：“先坐下，我刚才在阳台看到物业的通知，说是今晚十点统一恢复临时供电，现在才六点多，得等会儿。”
我顺着他的力道坐到沙发上，他也在我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左右的距离。黑暗里，我能更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很匀，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不是香水味，是他常用的洗衣液和护发素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干净，让人觉得安心。
“你怎么知道物业通知的？”我好奇地问，转头看向他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很温和，没有压迫感。
“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水，看到公告栏贴的，”他说，顿了顿，又补充道，“还买了点蜡烛和零食，在玄关的袋子里，刚才没来得及拿进来。”
我这才想起门口确实有个白色的购物袋，刚才光顾着慌了，根本没注意。我刚想起身去拿，他却按住我的肩膀：“别去了，地上黑，容易摔。等会儿我去拿，先坐会儿。”
他的手掌很宽，按在我肩膀上，力道刚好，不重，却让人没法拒绝。我乖乖坐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布料。黑暗好像能放大所有感官，平时没觉得有什么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格外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能听到他的呼吸，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像一小团暖炉，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明显。
“今天加班累吗？”他突然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像是怕打扰到这安静的氛围。
“还好，就是改剧本改到头疼，”我靠在沙发背上，放松下来，“本来想着今晚回来好好歇会儿，结果还停电了。”
“那现在歇会儿，”他说，顿了顿，又道，“我给你按按？”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起身，走到我身后。下一秒，温热的手指就落在了我的太阳穴上，力道轻柔地按揉起来。他的指尖带着点薄茧，按在酸胀的穴位上，不疼，反而很舒服，像是有股暖流顺着太阳穴往下走，缓解了一整天的疲惫。
我忍不住闭上眼，头微微往后靠，刚好抵到他的小腹。他的身体很结实，隔着针织衫，能感觉到他腹部的肌肉线条。他的呼吸落在我的头顶，很轻，带着点薄荷的味道。
“力度还行吗？”他问，手指稍微加重了点力道。
“嗯，刚好，”我轻声应着，声音有点发哑。不知道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他的靠近，心跳又开始慢慢加快，像鼓点一样，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他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给我按揉着太阳穴，偶尔会往下移一点，按按我僵硬的脖颈。他的动作很克制，手指只在我的头部和颈部停留，没有碰到其他地方，连呼吸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我闭着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舒适里。平时跟他在一起，大多是在明亮的环境下，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虽然也很开心，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彻底的黑暗里，感官被无限放大，连他指尖的温度、呼吸的频率，都变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下了动作，手指从我的脖颈上移开。我有点舍不得那份温暖，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他似乎察觉到了，身体微微一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别的什么：“别靠这么近。”
我心里有点发慌，以为自己冒犯到他了，连忙坐直身体，刚想道歉，他却突然俯身，靠近我。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我的脸颊上，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怕你摔了，”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沙哑，“这里黑。”
我抬起头，黑暗里，隐约能看到他的眼睛，很亮，像藏在夜里的星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也许是我，也许是他，当我们的嘴唇碰到一起时，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要跳出胸腔一样。
他的吻很轻，很克制，没有像平时偶尔那样带着点霸道，只是轻轻贴着我的嘴唇，像羽毛拂过，带着点凉意的薄唇，却让我浑身发热。他的手没有碰我，只是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有点不甘心，伸手想去抱他的腰，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轻，却很坚定，没有让我再往前。他的吻也没有加深，只是维持着最初的距离，轻轻碰了碰我的嘴唇，然后慢慢退开。
“别闹，”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喘息，“这里黑，不安全。”
我有点委屈，却又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他总是这样，在这种时候格外克制，明明眼里的喜欢都快藏不住了，却还是会顾虑到很多，怕我不舒服，怕环境不合适，怕唐突了我。
“我没闹，”我小声说，手指还是忍不住勾了勾他的衣角，“就是……有点想你。”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很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动作很温柔，像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小猫。
“我也想你，”他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但再等等，等有电了，等环境好点了，好不好？”
我靠在他的掌心下，点了点头。黑暗里，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温柔，那种克制的、小心翼翼的喜欢，比任何热烈的表白都更让人心动。
他收回手，重新坐回我身边，这次离我近了些，肩膀轻轻挨着我的肩膀。我们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听着窗外的风声，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玄关拿了蜡烛和零食。打火机“咔嗒”一声亮起，微弱的火苗在黑暗里跳动，照亮了他的侧脸。他把蜡烛放在茶几上，点燃，橘黄色的火焰摇曳着，给整个屋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把零食递给我，是我喜欢的草莓味饼干和柠檬味软糖。我拆开包装，递了一块饼干给他，他接过去，慢慢吃着。蜡烛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还有嘴角淡淡的笑意。
“其实停电也挺好的，”我咬着饼干，含糊地说，“平时总忙着工作，都没机会这样安静地待着。”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笑意：“那下次要不要故意停一次电？”
“才不要，”我笑着摇头，“下次我肯定记得交电费。”
他低笑出声，伸手，很轻地碰了碰我的手背，然后很快收了回去，像是只是不小心碰到一样。我心里却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暖暖的，甜甜的。
我们就这样坐着，吃着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他今天拍的戏，聊我今天遇到的趣事，聊以后想去的地方。蜡烛的火苗偶尔会因为风吹过而晃动，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在跳一支缓慢的舞。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多。就在我打了个哈欠，想着要不要去试试手机能不能充电时，客厅的灯突然“啪”地一声亮了。暖黄的灯光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檀健次也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灯，然后转头看向我，笑了笑：“来电了。”
“太好了！”我高兴地起身，跑到插座旁，把手机插上。屏幕很快亮了起来，显示正在充电。我点开缴费软件，赶紧把电费交了，还顺便多交了两百，免得下次再忘记。
“这下不用担心了，”我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檀健次，“今晚谢谢你啊，不然我肯定要在黑暗里待到十点。”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伸手，很自然地帮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他的手指很暖，碰到我的额头时，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说，眼里带着笑意，“饿不饿？我去给你做晚饭。”
“有点，”我点点头，想起他刚才说要做晚饭，“你买了菜吗？”
“买了，在冰箱里，”他说，转身往厨房走，“你先歇会儿，等会儿就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刚才在黑暗里的那个吻，还有他克制的模样，像一颗糖，在心里慢慢融化，甜得让人忍不住想笑。
其实有时候，意外也不是那么糟糕。比如忘记交电费导致的停电，比如在黑暗里与他的靠近，比如他克制又温柔的喜欢，这些都成了这个普通夜晚里，最特别的记忆。
厨房传来水流声和切菜声，很细碎，却格外让人安心。我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慢慢充电，嘴角忍不住上扬。也许下次，我还是会偶尔忘记交电费，但没关系，只要有他在，就算是黑暗，也会变成温暖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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