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檀健次蹲在露台的防腐木地板上，指尖抚过最后一片散落的玫瑰花瓣。夕阳正顺着远处CBD的玻璃幕墙往下滑，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被拉长的焦糖色太妃糖，黏在满地细碎的橙红里。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吹过来，掀起他衬衫的下摆，也吹得那些花瓣轻轻打旋，露出底下藏着的银色烛台底座。

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六年零二十一天。檀健次特意选了这座能看见完整日落的海滨民宿，从早上九点就开始布置——先是把提前冷链运来的香槟玫瑰拆箱，花瓣要一片片筛选，太蔫的丢掉，太生的留着装饰花瓶，只有那种带着淡淡绒感、颜色像熟透芒果的才合格，用来铺成从露台门口延伸到观景台的小路。接着摆烛台，二十四个银色小台要排成对称的弧度，距离不差半分，这是他对着图纸改了三次才定下的方案。最费神的是挂串灯，要绕着露台的藤架缠三圈，不能太密像蛛网，也不能太疏显冷清，他站在梯子上调整了足足四十分钟，下来时后颈全是汗。

口袋里的丝绒盒子硌得他手心发紧。这枚戒指他筹备了半年，托朋友找了比利时的独立设计师，戒圈是莫比乌斯环的造型，内侧刻着两个字母缩写和相遇的日期，中间镶嵌的不是传统钻戒，而是一颗橙粉色的摩根石，像把黄昏的光揉碎在了里面。他至今记得设计师发来3D图那天，他在剧组的休息椅上反复放大图片，连导演喊他开拍都没听见，被副导演拍了下肩膀才回过神，耳尖还发烫。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是我发来的消息：“刚到小区门口，打车快到啦，你在忙吗？”

檀健次立刻直起身，手指快速回复：“没忙，在等你，路上小心。”发送完毕又觉得不够，加了个小兔子探头的表情。他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指尖划过屏幕上她的头像——那是去年在迪士尼拍的，我举着棉花糖，侧脸被烟花映得发亮，檀健次当时偷偷截了图当聊天背景。

最后检查了一遍细节：观景台的藤椅上搭着她最喜欢的米白色针织毯，茶几上放着冰镇的荔枝汽水和切成小块的芒果，连纸巾盒都换成了她喜欢的刺绣款。檀健次甚至提前查了今天的日落时间，十七点五十八分，刚好是我预计到达的时刻。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可心脏还是像揣了只乱撞的小松鼠，咚咚地跳个不停。

楼下传来出租车的刹车声，檀健次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露台门口，顺手按下了串灯的开关。暖黄色的光点瞬间亮起，和夕阳的余晖交织在一起，把玫瑰花瓣染得愈发鲜活。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指尖蹭到布料上沾着的花瓣碎屑，又赶紧拍掉。

“檀健次！”我的声音带着雀跃从楼梯口传来，还夹杂着轻快的脚步声。

他转头时，正看见我站在露台门口，背着帆布包，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手里还提着个纸袋子——是檀健次昨天随口提过想吃的那家老字号绿豆糕。夕阳刚好落在我身后，给我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我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像第一次见雪的小猫，手里的纸袋子都忘了递过来。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柔软，“什么时候弄的？”

檀健次往前走了两步，不敢离得太近，怕踩乱脚下的花瓣。檀健次能看见我睫毛上沾着的细碎光尘，也能闻到我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他送我的护发精油味道。“早上就来了，”檀健次笑了笑，耳尖不自觉地泛红，“想给你个惊喜。”

我顺着花瓣铺成的小路慢慢走过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梦境。花瓣在我脚下轻轻凹陷，又慢慢回弹，留下浅浅的印记。走到烛台中间时，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檀健次，眼睛里闪着光，像盛了整片星空。“你还记得这里吗？”檀健次轻声问。

我点头，声音带着笑意：“当然记得，去年生日，你带我来这儿看星星，结果碰上阴天，连月亮都没看见。”

“那天你没说，但我知道你有点失望。”檀健次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我面前，“所以今天想补回来，不仅有星星的光，还有最好的夕阳。”檀健次抬手挥了挥，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升起一串小小的烟花，不是那种喧闹的彩色烟火，而是安静的银色光点，像星星坠落在海面。这是檀健次托民宿老板帮忙安排的，计算好了时间，刚好在夕阳最盛的时候绽放。

烟花升起的瞬间，檀健次看见我捂住了嘴，眼睛里慢慢泛起水光。海风适时地吹过来，藤架上的串灯轻轻晃动，光影在我脸上流转，像幅流动的油画。檀健次的心跳更快了，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丝绒盒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其实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很特别。在高中的时候我就想我以后一定会娶你”檀健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抬手揉了揉鼻尖，又笑了笑：“我以前总觉得，爱情是轰轰烈烈的，但和你在一起之后才发现，是一起吃早餐时的豆浆温度，是熬夜看剧本时的一杯热牛奶，是走在路上不自觉牵起的手。这些细碎的瞬间，攒起来就是一辈子。”

夕阳已经落到海平面的边缘，把天空染成了渐变的橙红色，从最深的橘红到浅淡的粉紫，像打翻了调色盘。玫瑰花瓣在余晖中泛着温柔的光，串灯的暖光和自然光交织在一起，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又美好。檀健次缓缓单膝跪地，打开了丝绒盒子。

摩根石在夕阳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橙粉色的宝石像凝固的晚霞，戒圈的银色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枚戒指，我选了很久。”他.檀健次抬头望着她，眼睛里满是认真，“摩根石代表着温柔和永恒，莫比乌斯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就像我想和你走的路。”檀健次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我有时候拍戏很忙，会错过一些纪念日，也不太会说情话，但我保证，以后的每一个日落都想和你一起看，每一顿早餐都想和你一起吃，每一个困难都想和你一起扛。”

海风吹过，带来海浪拍岸的声音，远处的烟花还在零星绽放，近处的烛台安静地立着，玫瑰花瓣在他们脚边轻轻颤动。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笑着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我愿意……我愿意，檀健次！我愿意！”

檀健次的心猛地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檀健次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握住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指尖——这双手陪檀健次翻过无数次剧本，为他擦过汗，也在他失意时紧紧抱过他。戒圈轻轻套进我的无名指，大小刚刚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本来就是。

檀健次起身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我发顶，能闻到我发间的栀子花香和玫瑰的甜香交织在一起。我的手臂紧紧圈着檀健次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檀健次愣了一下，松开我一点，看着我泛红的眼眶：“什么时候？”

“上次你接电话躲着我，说是什么‘秘密项目’，”我笑着擦了擦眼泪，“还有你抽屉里藏着的设计图草稿，我不小心看到过，虽然画得很潦草，但我认得出是戒指。”

他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耳尖更红了：“那你还装作很惊讶？”

“因为想配合你呀，”我踮起脚尖，在檀健次脸颊上亲了一下，“你准备了这么久，我怎么能让你失望。”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沉进了海里，天空慢慢暗下来，串灯的光芒变得愈发明显。檀健次牵着我的手走到观景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针织毯裹在我身上。两人并肩坐着，看着远处的海面泛起粼粼波光，近处的玫瑰花瓣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淡淡的烛火气息。

檀健次低头看着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摩根石在串灯的映照下闪着温柔的光，和我眼底的笑意相映成趣。“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还有这个。”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的情侣手链，同样是莫比乌斯环的设计，和戒指相呼应。“本来想婚礼的时候再给你，”他把女款戴在我手腕上，“现在觉得，想早点把你套牢。”

我笑着捶了檀健次一下，却主动把另一只手伸过去，让檀健次给自己戴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手链和戒指的光芒相互交织，像把一辈子的承诺都戴在了身上。

远处的海浪还在轻轻拍岸，藤架上的串灯闪烁着暖光，玫瑰花瓣在露台上安静地躺着，见证着这场黄昏里的求婚。檀健次握紧我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檀健次知道，以后的每一个黄昏，身边都会有我，每一片落霞，都会映着他们相视而笑的脸庞。

夜色渐浓，星光慢慢爬上天空，和露台上的串灯连成一片。他低头在我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在心里默默说：余生漫长，幸好有你。而我的指尖划过戒指上的刻字，嘴角弯起的弧度，刚好接住了第一颗落进露台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