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被墨汁浸透过的丝绒,从天际线缓缓垂落,将整座城市笼进温柔的暗里。我坐在副驾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的织纹,窗外的街灯连成流动的光河,一盏盏掠过檀健次的侧脸,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紧张?”他侧过头看我,方向盘在他掌心转了个平缓的弧度,车稳稳地驶入游乐园的停车场。他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地裹着我的耳膜,“上次你说小时候最想去的就是这儿,可惜一直没机会。”
我抿了抿唇,想笑,眼眶却先热了。那些被抑郁症缠裹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冬夜,我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更别提想起什么“小时候的愿望”。是他,在我整夜整夜失眠时,坐在床边陪我数窗外的路灯;在我连饭都懒得吃时,变着花样煮些清淡的粥,哄着我一口口咽下去;在我对着心理医生说“我觉得自己没救了”时,紧紧攥着我的手,说“没关系,我陪你慢慢等春天”。
现在,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车停稳后,檀健次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我拉开车门。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领口露出一点白色的内搭,路灯在他发顶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舞台上的耀眼,多了几分邻家哥哥的温软。“走吧,”他伸出手,掌心干燥温暖,“我们的游乐园之夜,开始了。”
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立刻收紧手指,将我的手牢牢裹住。指尖传来的温度顺着血液蔓延到心脏,那是一种踏实的、真切的暖意,让我想起无数个他陪我熬过来的深夜。
游乐园的大门像一座童话里的城堡,顶端的霓虹灯勾勒出尖顶和城堡垛的形状,红的、黄的、蓝的灯光交替闪烁,把“星落游乐园”五个大字照得格外醒目。门口的广场上,几个巨大的卡通玩偶正在和游客互动,米老鼠戴着发光的蝴蝶结,唐老鸭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引得一群孩子围着尖叫。
檀健次牵着我往里面走,检票口的工作人员笑着递给我们两个发光的手环,“晚上好,祝你们玩得开心。”手环戴在手腕上,轻轻一按就发出柔和的光,我选了淡蓝色,他选了浅紫色,两只手环靠在一起时,蓝光和紫光交织在一起,像揉碎了的星星。
一进园,耳边就灌满了各种声音——过山车呼啸而过时游客的尖叫,旋转木马播放的悠扬音乐,小吃摊前摊主的吆喝,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声。这些声音曾经让我觉得嘈杂又烦躁,可现在听着,却觉得无比鲜活,像一首热闹的生活交响曲。
“先去玩什么?”檀健次低头问我,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总是这样,在我面前永远保持着一份温柔的克制,怕哪句话、哪个举动会触动我敏感的神经。
我抬眼环顾四周,远处的“摩天轮”像一个巨大的银色齿轮,缓缓地在夜空中转动,每个座舱里都亮着暖黄色的灯,像一串悬在天上的灯笼。“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我轻声说。
“好。”他立刻应下,牵着我的手往摩天轮的方向走。路上要经过一条“星光长廊”,头顶上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串,密密麻麻的,像把整片星空都摘了下来,铺在了头顶。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和檀健次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
排队等摩天轮的人不算少,我们站在队伍里,他怕我被挤到,一直微微侧身护着我。旁边有一对情侣在低声说笑,女孩靠在男孩怀里,手里拿着一支棉花糖,粉色的糖丝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我看了一眼,檀健次立刻注意到了,凑到我耳边说:“等下坐完摩天轮,我也给你买一支,好不好?要粉色的,和刚才那个女孩的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他总是这样,把我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他都能捕捉到背后的小心思。
终于轮到我们了,摩天轮的座舱缓缓降下来,工作人员打开门,笑着说:“两位请进,注意安全。”檀健次先扶我进去,然后自己才坐下,顺手关上了门。座舱不大,刚好能坐两个人,座椅是柔软的绒布材质,坐上去很舒服。
随着摩天轮缓缓上升,地面上的景物一点点变小。刚开始还能清晰地看到身边的树木和路灯,后来只能看到一片片模糊的光影,再往上,整座游乐园的夜景都铺展在了眼前。旋转木马的灯光像一个彩色的漩涡,过山车的轨道像一条发光的巨龙,小吃摊的霓虹灯连成一片绚烂的光海,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闪烁不定。
“你看,”檀健次指着远处的一座城堡,“那是‘梦幻城堡’,等下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听说晚上会有烟花表演。”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座城堡确实很漂亮,外墙被灯光染成了淡紫色,顶端的尖塔上亮着一盏巨大的探照灯,灯光在夜空中扫过,像在寻找什么。“真好看。”我轻声说,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悸动。
檀健次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湖水。“你比它更好看。”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以前你总是低着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周围的风景。现在你愿意抬头看这些美好的东西了,真好。”
我的心猛地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他比我更期待我好起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从未放弃过我,哪怕我一次次把他推开,他都始终站在我身后,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等着我回头。
“檀健次,”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伸出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珠,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傻瓜,谢什么。”他笑了笑,眼底的星光比窗外的灯光还要亮,“你能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点,座舱轻轻晃了一下,然后开始缓缓下降。我靠在檀健次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夜景一点点变得清晰,心里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原来,当你走出阴霾,这个世界真的会变得这么美好。
下了摩天轮,檀健次果然兑现承诺,带我去买了一支粉色的棉花糖。棉花糖蓬松柔软,像一朵粉色的云,我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从舌尖甜到了心里。檀健次看着我吃,自己也忍不住咬了一口,结果糖丝粘在了他的嘴角,像长了一圈粉色的小胡子。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糖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笑着说。
他也笑了,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谁让你吃的时候这么可爱,我看入迷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皮,眼神却无比认真。
我们沿着游乐园的小路慢慢走着,路边的长椅上坐满了休息的游客,有的在低声聊天,有的在看手机,还有的在给身边的孩子讲故事。檀健次牵着我的手,时不时停下来,陪我看路边的小装饰——挂在树上的小灯笼,摆放在花坛里的卡通雕塑,还有墙上画着的童话壁画。
路过旋转木马时,音乐刚好响起,是一首熟悉的童谣。彩色的木马随着音乐缓缓旋转,马身上的装饰灯闪烁着,像一群奔跑在星光下的精灵。“要不要去坐旋转木马?”檀健次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小时候我很喜欢旋转木马,可后来生病后,就再也没碰过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了。“会不会太幼稚了?”我小声说。
“不会啊,”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喜欢的东西不分年龄,再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需要被疼爱的小女孩。”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我心里的顾虑。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旋转木马前。他选了一匹白色的木马,我选了一匹粉色的,刚好在他旁边。工作人员帮我们固定好安全带,随着音乐响起,木马开始缓缓旋转。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棉花糖的甜味。我伸出手,仿佛能摸到身边的星星,檀健次就坐在我旁边,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带着温柔的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小时候,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只有纯粹的快乐。
旋转木马停下后,我们又去玩了“碰碰车”。檀健次开车的技术不算好,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后来被别的车撞了一下,就开始“反击”,拉着我一起和别人“对战”。车厢里充满了我们的笑声和尖叫声,碰撞时的震动让我觉得无比刺激,那种鲜活的感觉,是我生病时从未有过的。
玩累了,檀健次带我去小吃摊买了些吃的——烤肠、爆米花、冰淇淋,还有一杯热奶茶。我们找了一张没人的长椅坐下,一边吃一边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夜色越来越浓,游乐园里的灯光也越来越亮,远处的“梦幻城堡”开始播放起了灯光秀,城堡的外墙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着颜色,一会儿是浪漫的粉色,一会儿是梦幻的紫色,一会儿又是璀璨的金色。
“烟花表演快开始了,我们去城堡前面等吧。”檀健次看了一眼手机,对我说道。
我们收拾好东西,牵着手往城堡的方向走。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往城堡前的广场聚集,准备看烟花表演。檀健次怕我被人群挤散,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把我护在他的身边。
终于到了广场,我们找了一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站定。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孩子们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发光的玩具。檀健次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晚上有点凉,别冻着了。”他轻声说。
我裹了裹外套,外套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让我觉得无比安心。我靠在他的怀里,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让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突然,广场上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音乐声。紧接着,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砰”的一声,像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在黑色的天幕上炸开,然后慢慢散落,变成无数颗闪烁的小星星。
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升上夜空,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各种颜色的烟花在夜空中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有的烟花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有的烟花像蒲公英一样,炸开后撒下无数白色的“小伞”;还有的烟花像爱心一样,在夜空中绽放出浪漫的形状。
我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眼睛一眨不眨。烟花的光芒映在我的脸上,也映在檀健次的脸上。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宠溺和温柔,趁我不注意,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喜欢吗?”他在我耳边轻声问。
“喜欢。”我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是我生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快乐,这种快乐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
烟花表演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最后,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形成了“我爱你”三个字,虽然很快就消散了,却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
烟花表演结束后,广场上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人群开始慢慢散去。檀健次牵着我的手,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带我走到城堡前的湖边。湖边的栏杆上挂着很多许愿牌,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愿望——“希望家人健康平安”“希望和爱人永远在一起”“希望考试顺利”……
“我们也写一个吧。”檀健次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个许愿牌和一支笔,递给我。
我接过许愿牌,看着上面空白的地方,心里突然有了很多话想说。我拿起笔,在许愿牌上认真地写下:“希望我永远保持现在的快乐,希望檀健次永远在我身边,希望我们永远幸福。”
檀健次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接过笔,在我的愿望下面加了一句:“我会永远陪着你,守护你的快乐。——檀健次”
我们一起把许愿牌挂在栏杆上,风吹过,许愿牌轻轻摇晃,和其他的许愿牌一起,在灯光下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檀健次看了一眼手机,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确实有些累了。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游乐园门口走,路上的游客已经少了很多,音乐也变得舒缓起来。檀健次牵着我的手,时不时停下来,陪我看一眼路边的风景,或者给我买一支我喜欢的糖葫芦。
走到游乐园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游乐园依旧灯火辉煌,像一个童话里的世界。我知道,今晚的经历会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它像一颗明亮的星星,照亮了我曾经灰暗的人生,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坐在副驾上,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充满了幸福感。檀健次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侧过头看我,怕我累了睡着了。“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他轻声说。
我摇了摇头,不想错过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不困,想和你说话。”我轻声说。
“好啊,”他笑了笑,“那你想聊什么?”
“聊我们以后的生活吧。”我说,“等我完全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旅行,去看大海,去爬雪山,去看遍世界上所有美好的风景。”
“好,”他立刻应下,“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我的演唱会,我要在舞台上对你唱情歌。我们还要一起养一只小狗,每天早上一起遛狗,晚上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我们还要……”
他说着我们以后的种种规划,语气里充满了期待,我静静地听着,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原来,当你对生活充满希望时,未来会变得这么美好。
车缓缓地驶入小区,停在了楼下。檀健次先下车,替我拉开车门,扶我下来。“今天累坏了吧?”他问我,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有点累,但很开心。”我笑着说。
我们一起上楼,打开家门,温暖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檀健次替我拿了一双拖鞋,然后去厨房给我倒了一杯温水。“先喝点水,然后去洗个澡,早点休息。”他把水杯递给我。
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温暖了我的整个身体。“檀健次,”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谢谢你带我去游乐园,今晚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一晚。”
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多好玩的地方,给你更多的快乐。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沉稳的心跳,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洗完澡后,我躺在床上,檀健次坐在床边,给我讲着他今天在游乐园里看到的趣事——那个差点从碰碰车上掉下来的小男孩,那个把棉花糖粘在头发上的小女孩,还有那个在旋转木马上唱跑调的大叔。他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让我慢慢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星落游乐园,檀健次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坐在摩天轮上,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檀健次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温柔。“醒了?”他轻声问,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檀健次,”我轻声说,“我真的好幸福。”
他笑了,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也是。”他轻声说。
我知道,抑郁症的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未来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不再害怕了,因为我知道,檀健次会一直陪着我,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照亮我前行的路。而昨晚的星落游乐园之夜,会成为我心中最明亮的回忆,在我需要力量的时候,给我温暖和勇气。
原来,当你遇到对的人,当你愿意走出阴霾,这个世界真的会充满阳光和希望。而我,终于等到了属于我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