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整座城市晕染得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那盏老旧的路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我蜷缩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兔子玩偶，那是我给小月亮买的，她还没有出生。玩偶的耳朵已经有些磨损，眼睛也掉了一颗，可我还是舍不得丢，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关于她的痕迹。

“又在想小月亮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我回过头，看见檀健次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过来，他穿着一身浅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明显了些。自从那场车祸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晚上都要醒好几次，就怕我做噩梦时没人在身边。

“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刚才看到窗外的月亮，我就想起了小月亮，如果她出生了是不是现在我们一家子快快乐乐的。”

檀健次在我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将温牛奶递到我手里，指尖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过来，带着他独有的温暖。“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可你这样每天熬夜想她，晚上又被噩梦折磨，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说的是实话。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小月亮的生命，也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白天，我还能靠着做家务、整理小月亮的遗物来勉强支撑，可一到晚上，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我彻底淹没。每一个夜晚，噩梦都会准时降临，梦里永远是那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声，还有小月亮撕心裂肺的哭喊。

就像昨晚，我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

梦里，我正带着小月亮去公园放风筝。那天的天气格外好，天空蓝得像一块透明的蓝宝石，微风轻轻吹着，小月亮手里的风筝飞得很高，是一只粉色的蝴蝶，翅膀上还印着小月亮最喜欢的卡通图案。她拉着风筝线，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笑得像个小太阳，清脆的笑声在公园里回荡。

“妈妈，你看！我的蝴蝶风筝要飞到月亮上去啦！” 小月亮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漫天的星光。

“是啊，我们的小月亮最厉害了！” 我笑着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可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汽车突然冲了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宁静的午后。我下意识地将小月亮护在身后，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我们狠狠撞倒在地。

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可我顾不上疼痛，拼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去看小月亮。“小月亮！小月亮你怎么样？” 我嘶喊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看见小月亮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粉色的裙子上沾满了鲜血，那只粉色的蝴蝶风筝掉在她身边，翅膀已经被撕碎了。她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睛紧紧闭着，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妈妈……”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缕青烟，“我疼…… 我想回家……”

“小月亮！妈妈在这里！妈妈带你回家！” 我拼命地向她爬过去，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离她越来越远。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月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猩红之中。

“不要！小月亮你别离开妈妈！” 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腔。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双手还在不停地挥舞着，仿佛还在试图抓住什么。

“别怕，我在呢，你只是做噩梦了。” 檀健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急促和心疼。他紧紧地抱着我，温暖的怀抱像一张安全的网，将我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坚定，“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小月亮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痛苦的。”

可他的安慰，却像羽毛一样轻，根本无法抚平我心底的伤口。我埋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健次，我又梦到小月亮了，她浑身是血，她喊我妈妈，她说她疼…… 我好没用，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檀健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我，任由我在他的怀里发泄着心里的痛苦和自责。他的衬衫很快就被我的眼泪浸湿了，可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过了很久，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檀健次轻轻推开我，用指腹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我知道你心里苦，可那场车祸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你所能去保护小月亮了。”

“可我还是没保护好她……” 我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如果我和你一起下次，在肚子里的小月亮就不会有事，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 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没有如果，” 檀健次的声音很坚定，却又带着一丝温柔，“事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自责里。小月亮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在天上看着呢，她肯定希望妈妈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每天沉浸在痛苦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总是摸着肚子对小月亮是，要做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她肯定希望妈妈能勇敢地面对一切，而不是被痛苦打败。我们不能让她失望，对不对？”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却因为失去她，变得如此懦弱，如此不堪一击。

“我也想勇敢，可我做不到，” 我看着檀健次，眼睛里充满了无助，“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场车祸，我真的没办法忘记。”

檀健次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我稍微安定了些。“我知道这很难，可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慢慢走出来。”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我们可以把小月亮的房间保留下来，每天都去打扫，就像她还在一样。告诉她我们的生活，告诉她我们很想她。或许我们下一个孩子就是小月亮呢”

“而且，我已经帮你联系了一位心理医生，” 他继续说道，“她很专业，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她，好不好？让她帮你疏导一下心里的情绪，也许会好一些。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看着檀健次真诚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自从那场车祸后，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推掉了很多工作，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照顾我，怕我伤心，怕我难过，怕我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渊。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为我受苦。我要试着勇敢起来，试着走出痛苦的阴影，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檀健次，更是为了天上的小月亮。

“好，” 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坚定，“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心理医生，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檀健次听到我的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照亮了我心底的黑暗。他伸手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真好，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心里的痛苦和自责渐渐消散了些。虽然我知道，走出痛苦的阴影需要很长的时间，虽然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小月亮，可我相信，只要有檀健次在我身边，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一定能慢慢好起来。

窗外的月亮依旧明亮，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像一层温柔的纱。我知道，小月亮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她一定在为我们加油，为我们祝福。

“健次，” 我轻声说道，“你说，小月亮现在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她是不是也希望我们能幸福？”

“是啊，” 檀健次温柔地说道，“小月亮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她希望我们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给小月亮讲一个故事，好不好？就像她小时候一样，让她知道，我们一直都很想她，一直都很爱她。”

“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可这次的眼泪，不再是痛苦的，而是充满了希望和温暖。

那天晚上，檀健次陪我聊了很久很久。曾经让我痛苦不堪，可现在，在檀健次的陪伴下，却变得温暖而美好。

夜深了，我靠在檀健次的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这一次，我没有做噩梦，梦里没有刺耳的刹车声，没有剧烈的撞击声，只有小月亮甜甜的笑容和清脆的笑声。她拉着我的手，在月光下奔跑，说要带我们去月亮上住，去看漫天的星光。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我相信，只要我勇敢地面对生活，只要有檀健次在我身边，总有一天，我能真正走出痛苦的阴影，带着对小月亮的思念，好好地生活下去。而小月亮，也一定会在天上，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守护着我们，看着我们幸福快乐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