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曲星指尖弹剑,寒声击冰。
"臣,霜刃。"黑影单膝点地,披风如墨,与雪色分明。他抬头,眸子沉得看不见光,却倒映出半截残月。
霜刃的记忆始于雪原。白地,黑山,赤火——叛军焚烧边屯,鬼喉刀客劈开浓烟,救下五岁的他。此后十三年,刀便是语言。
十五岁,他一人守断峡,以卷刃长刀斩叛军三百,雪原尽赤;十八岁,鬼喉被旧敌所害,他背着师父的刀,南下南霂,成为暗卫里最年轻的"无名客"。三年前的晦川畔,他身陷叛军陷阱,是曲星雪夜破围,顺手一剑削断缚索,却未再看他第二眼。那一剑,霜刃记到如今。
曲星屈指弹剑,剑声如裂帛:"为何来?"
"还债。"霜刃解下背后长刀"听雪"。刀出鞘,无声,刃薄如冰,映出点点寒星。他横刀于臂,任雪落刃锋——雪片被剖成两片,轻重无差,飘然坠地。曲星目色微动:"好刀。可我只要刀,不要债。"
霜刃抬眼,声音低冷:"刀在,我在。"
梅枝忽断,雪粉纷扬。曲星收剑入鞘:"从今日起,你是我的影子。"
次日,天色青灰。曲星携霜刃入静慎坊军库,授飞熊卫副尉腰牌,秩同六品。库内灯火摇晃,照出墙上悬的一排排刀鞘——鞘口皆缠黑绸,象征"无名"。霜刃单膝跪地,曲星亲手为他系上赤金束带,低声道:"影子不需要名字,但需要刀背足够硬。"
同日申时,星溪司正堂。朱漆新匾映雪,檐角风铃急撞。文溪坐左案,着月白文袍,发束玉冠;曲星居右案,玄甲未卸。下方新设五席:
1.
沈放——金算横膝,账册高耸;
2.
阿蛮——银铃缠踝,手捧青竹伞;
3.
柳藏烟——乌木匣搁地,冰丝无声;
4.
唐醒——左臂机括"咔哒"微响;
5.
高观——钝剑横膝,刀瘢被灯火映得发红。
霜刃抱刀立于曲星侧后,气息敛到极淡,仿佛灯焰里的一道黑缝。文溪抬眸,与他目光短暂相接——那是一双看不见底的井,井口覆着薄冰。
二月初一,薄雾。皇城西侧箭校场被积雪铺平,星溪司首次合练。
高观先出钝剑,剑风沉重,招招似拖山;霜刃以刀背相迎,"听雪"不出鞘,仅凭鞘背连卸三招,钝剑被震得微弯。高观退后一步,眼底亮起多年未见的火:"好影子!"
唐醒机括为臂,飞爪破空抓向霜刃后心;霜刃不回头,听风辨位,刀鞘反挑,"叮"一声,飞爪被引偏,插入十丈外木桩,索链急颤。唐醒吹了声口哨:"影子会听风。"
柳藏烟指拨冰丝,音化细线缠向霜刃足踝;霜刃刀尖点地,雪粉溅起,音线被震断成两截,余音哀鸣。藏烟收丝,低笑:"刀比丝更冷。"
阿蛮旋伞,雪蛊化作绿磷火,欲试霜刃心防;火舌刚舔至披风角,刀光一闪,火被劈成碧星,簌簌坠地而灭。阿蛮眨了眨眼:"影子不怕黑。"
沈放算盘急响,算珠飞溅,模拟十面埋伏;霜刃于珠雨中穿梭,身形如墨线,无一珠可沾。沈放收算,抬眼道:"影子不计成本,只计生死。"
文溪未下场,只远远观。她看见曲星负手立于旗台,雪色映出他唇角极浅的弧——那是铜镜裂开一道光的瞬间。她忽然明白:星溪司真正被试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