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赵明的手指轻轻松开那枚红车，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而坐在他对面的程小川盯着棋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又输了，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吧？”赵明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小川啊，我看你还是别下了，咱们班'象棋废物'这个称号非你莫属。”
周围同学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程小川的耳朵。他默默收起棋子，手指微微发抖。十七岁的高二生活本就不轻松，而每次与赵明的对弈都像是一次公开处刑。
“明天还来吗？”赵明挑衅地问道。
程小川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来。”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程小川收拾好书包，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开写满棋谱的那页，仔细记录下今天与赵明的对局。
“炮二平五，马8进7...”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纸上画着棋盘示意图，在关键处做了个红色标记——”第17手失误，应改走车一平二。”
“又在研究你那必输的棋谱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小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同桌林韵。
“总有一天我会赢他的。”程小川合上笔记本，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林韵歪着头看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赵明可是从小跟他爷爷学棋，拿过少年组市冠军的。”
“因为我喜欢象棋。”程小川推了推眼镜，“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时间问题。”
林韵挑了挑眉：“行吧，象棋疯子。明天见。”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程小川一个人。夕阳透过窗户洒在棋盘上，给木质棋子镀上一层金色。他摆好棋子，开始复盘今天的对局，左手和右手交替移动着棋子，时而停下来思考。
“如果当时不走车，改飞象的话...”他自言自语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象棋世界里。
“年轻人，你那个象飞得不对。”
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突然在教室门口响起，吓得程小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马...马爷爷？”程小川认出了这位学校附近有名的象棋老人，经常在公园里摆棋摊。
老人走进教室，径直来到棋盘前：“你刚才想用象挡车，思路是对的，但走法有问题。”他粗糙的手指移动了一枚棋子，“应该先上士，再飞象，这样他的车就没那么容易将你的军了。”
程小川盯着棋盘，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只看到了眼前一步，没看到后面三步。”老人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陪我下一盘？”
程小川既紧张又兴奋地点点头。三十分钟后，他的老将被将死，但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马爷爷，您太厉害了！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程小川鼓起勇气问道。
老人——马国栋，曾经的省象棋队教练，现在的退休老人——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削的男孩。他看到了男孩眼中那种纯粹的、不服输的光芒，那是他在许多优秀棋手年轻时都见过的眼神。
“你知道学象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马老问道。
程小川想了想：“天赋？记忆力？计算能力？”
马老摇摇头：“是热爱和坚持。我看你放学后还一个人在这里研究棋谱，这份执着很难得。”他停顿了一下，“每周三和周六下午，我都在人民公园的东南角下棋。想学的话，就来找我吧。”
程小川激动得差点打翻棋盘：“谢谢马爷爷！我一定去！”
从那天起，程小川的生活多了一项固定日程。每周两次，风雨无阻，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公园那个固定的角落，跟随马老学习象棋。
“象棋如用兵，开局要稳，中局要狠，残局要准。”马老的声音在公园的树荫下显得格外清晰，“今天我们先学屏风马防御。”
程小川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每一句话，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棋谱和心得。马老的教学方法很特别，他很少直接告诉程小川该怎么走，而是通过一个个问题引导他自己思考。
“如果这时候你走炮，对方最好的应对是什么？“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弃这个马？“
“这个局面下，哪三个子是关键？“
日复一日，程小川的棋力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他仍然每天在学校与赵明对弈，仍然输多赢少，但赵明开始注意到一些变化——这个曾经的“象棋废物”不再那么容易对付了。
“哟，今天撑到第28手了？”赵明在一次对局后挑眉道，“有进步啊，废物。”
程小川只是笑笑，不再像以前那样被激怒。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三，马老在课程结束时突然说：“明天你们学校有象棋比赛吧？”
程小川点点头：“班级对抗赛，我是我们班的代表之一。”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没人愿意对上赵明，才推我去的。”
马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住我教你的，下棋如做人，心要静，眼要明，手要稳。不要想着赢，要想怎么不输。”
比赛当天，教室里挤满了观战的同学。程小川一路过关斩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杀入了决赛——对手当然是赵明。
“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赵明在开局前低声说，“不过到此为止了。”
程小川没有回应，只是按照马老教他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轻轻移动了第一步棋：“炮二平五。”
对局异常激烈。程小川运用马老教授的“反宫马”开局，成功抵挡住了赵明惯用的猛烈攻势。中局时，他甚至一度占据了优势，看得围观同学惊呼连连。
“这...这真是程小川吗？”有人小声议论。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然而，在关键的第35手，程小川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太过专注于进攻，忽略了赵明的一个隐蔽陷阱。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在鏖战两小时后，他还是败下阵来。
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但这次，有不少掌声是给程小川的。赵明站起身，脸上没有往日的得意，反而多了一丝凝重：“你...进步很大。”
程小川勉强笑了笑：“下次我会赢的。”
放学后，程小川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盯着棋盘发呆。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奇怪的是，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和...期待。他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今天的对局。
“第35手，车四进二失误，应改走炮五平三...”
“分析得不错。”
程小川抬头，看见林韵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罐可乐。她走过来，把一罐推到他面前：“给，安慰奖。你今天差点就赢了赵明，全班都震惊了。”
程小川打开可乐，泡沫喷了出来，溅在他的眼镜上。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说真的，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林韵好奇地问，“三个月前你还...”
“拜了个师父。”程小川擦擦眼镜，“马爷爷，就是经常在公园下棋的那位。”
林韵瞪大眼睛：“那个老头？我爷爷说他以前是省象棋队的教练呢！”
程小川的手停在半空：“什么？马爷爷从来没告诉过我...”
“看来你捡到宝了。”林韵笑着说，“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有好老师，没有好学生也不行。你...”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下棋时的样子，还挺帅的。”
程小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幸好被可乐罐挡住了。
周末的象棋课上，马老对比赛只字未提，只是照常讲解新的开局变化。直到课程结束，收拾棋盘时，他才看似随意地问：“学到什么了？”
程小川想了想：“我太想赢了，所以忽略了防守。”
马老点点头：“棋如人生，欲速则不达。记住，最好的进攻往往来自于最稳固的防守。”他拍拍程小川的肩膀，“下次你会做得更好。”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即将开始。放学那天，赵明突然叫住了程小川：“等等。”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着他们。
“听说你这半年一直在跟-那个退休的象棋教练学棋？”赵明直接问道。
程小川点点头：“马爷爷教了我很多。”
赵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制棋盘：“这是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暑假我要+拥有你就让她听话吗～去参加省里的青少年象棋锦标赛。”他直视程小川的眼睛，“在那之前，我想跟你认-真下一局。”
教室里一片哗然。高傲的赵明竟然主动挑战程小川？而且还用上了他珍爱的棋盘？
程小川深吸一口气，取下眼镜擦了擦：“好。”
同学们迅速围成一圈，有人甚至跑去叫来了更多观战者。林韵悄悄说悄对程小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赵明执红先行：“炮二平五。”
程小川沉着应对：“马8进7。”
对局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赵明使出了他所有的看家本领，攻势凌厉；程小川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随着棋局进入中盘，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围观的同学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步妙手。
“车四进五！”赵明突然发动突袭。
程小川的额头渗出汗水，但他想起了马老的教导：“心要静，眼要明，手要稳。”他仔细观察全局，发现赵明的进攻虽然凶猛，但左翼防守空虚。
思考再三，程小川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弃掉了一个车。
“你疯了？”赵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程小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待赵明吃下那个诱饵。三步之后，当他的马和炮形成绝妙的配合时，赵明的脸色变了。
“马后炮...”有人小声惊呼。
赵明拼命寻找解围的方法，但程小川的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最终，在历经三小时的鏖战后，赵明的老将被将死在了棋盘中央。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赵明盯着棋盘，久久不能言语。
终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我输了。”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弹，引爆了全班的惊呼和掌声。程小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做到了，他真的击败了赵明！
“你...下得很好。”赵明伸出手，“能告诉我最后那个弃车的思路吗？”
程小川握住他的手：“马爷爷说，有时候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更大的空间。”
赵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我得会会这位马爷爷了。”他收起棋盘，临走前回头说道，“下次我会赢回来的。”
同学们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程小川和林韵。夕阳的余晖洒在刚才厮杀的棋盘上，给这场对决画上了一个金色的句号。
“恭喜你，象棋废物。”林韵笑着说，眼里满是赞赏。
程小川看着窗外的天空，轻声说：“这只是个开始。”
他知道，象棋之路还很长，而他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和陪伴的人。明天，他要去告诉马爷爷这个好消息，然后继续学习，继续进步。因为在这个64格的棋盘上，他不仅找到了自信，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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