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会大殿外，人声鼎沸。
青丹宗的内门弟子们几乎都聚在了这里，伸长脖子往里瞧，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丹堂的楚瑶偷了柳长老的‘九转还魂丹’丹方，还想勾结魔道！”
“真的假的？她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白灵师妹都亲口作证了，还能有假？再说了，白灵师妹天赋异禀，已经成功炼出了九转还魂丹，为宗门立下大功，哪像楚瑶，入门三年还是个筑基初阶。”
“就是就是，我看她就是嫉妒！”
楚瑶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好将这些议论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攥紧了手里的玉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嫉妒？
这群吃瓜群众懂个屁！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拨开人群，朝着大殿门口冲去。
“站住！”
两名守殿弟子长剑交叉，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神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柳长老有令，叛徒楚瑶，不准踏入长老会半步！”其中一个高个弟子高声喝道，声音大到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瑶身上。
她衣衫破烂，浑身沾满污泥，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不是叛徒！”楚瑶挺直了背脊，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丹方是我研制的，是白灵偷了我的成果！”
她举起手中的玉瓶。
“证据？”另一个稍矮的弟子嗤笑一声，用剑尖指着她，“白灵师妹天纵奇才，已经将完整的九转还魂丹献给了宗门。你拿着这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烂粉末，就想污蔑宗门功臣？简直是痴人说梦！”
“让开！”楚瑶不想跟他们废话，只想立刻进去揭穿白灵的嘴脸。
“哼，还敢嘴硬！”高个弟子被她的眼神激怒，手上加了力道，长剑往前一推。
“噗——”
楚瑶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推，气血翻涌，丹狱里残留的腐尸毒雾后劲猛地窜了上来。
她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脑袋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周围的弟子们见状，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发出了阵阵惊呼和嘲笑。
“看，她吐黑血了！肯定是修炼魔功被反噬了！”
“离她远点，别被魔气沾染了！”
就在楚瑶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即将倒下的瞬间。
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毫无预兆地笼罩了全场。
那气息霸道又冷冽，带着元婴期大能独有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原本还在推搡楚瑶的两名守卫，手中的长剑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发出“嗡嗡”的悲鸣。
他们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白发如雪的男人，正缓步走来。
男人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身形颀长，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腰际，未束未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动。
他的五官俊美得不像凡人，却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一双深邃的凤眸里，没有半分情绪，比丹狱最深处的冰石还要冷上三分。
他的手上，随意拎着一株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腐心草。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夜……夜寒长老！”
有人认出了他，声音都在发颤。
青丹宗最神秘的隐世长老，一手毒丹术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的夜寒！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寒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楚瑶面前，停下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那两个抖得和筛糠一样的守卫，薄唇轻启，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长老会审案，何时轮到你们两个看门狗在此拦人？”
一句话，让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两名守卫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是……是柳长老的命令……”高个守卫颤抖着辩解。
夜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淬了冰的讥诮弧度。
“柳长风的命令，比宗主的谕令还大？”
他话音未落，指尖微动，两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灵力瞬间弹出。
“哐当！”
“哐当！”
两声脆响，守卫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紧接着，他们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周围的弟子们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生怕被这位煞神注意到。
解决了两个碍事的家伙，夜寒的目光落在了还在咳血的楚瑶身上。
楚瑶刚想挣扎着站起来道谢，一个触手冰凉的白玉瓷瓶就“啪”地一声砸进了她怀里。
力道不小，砸得她胸口生疼。
“清毒丹。”
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刺骨，话语更是毒得能噎死人。
“再不吃，你那本来就不太好使的脑子，就要被丹狱的毒雾融成一锅浆糊了。”
“……”
好家伙，这嘴是开过光的吧？字字带刀啊。
楚瑶腹诽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打开瓶塞，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
这可是元婴大佬亲手给的丹药，傻子才不吃。
她刚把丹药送进嘴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三只通体赤红的火蚁，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正顺着她的衣袖，飞快地爬向她手腕上被铁链磨破的伤口。
这些火蚁是丹狱的常客，被她身上的血腥味和劫雷气息吸引，竟然一路跟了出来！
楚瑶心中一惊，正要催动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
“嗤。”
三道比发丝还细的冰棱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钉在了三只火蚁的身上。
火蚁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在瞬间被冻成了三坨晶莹剔透的冰渣，然后“啪”地碎裂，化为齑粉。
又是他。
楚瑶抬头看去，却发现夜寒已经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跟上。”
他丢下两个字，迈开长腿就往大殿的方向走。
“别磨磨蹭蹭的，丢我的脸。”
楚瑶：“……”
这人，怎么跟个AI似的，救人还带KPI考核？
她不敢耽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清毒丹的药效很快化开，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咙滑入四肢百骸，驱散了体内残余的毒雾，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力气。
走在夜寒身后，一阵若有若无的冷梅香气钻入鼻尖，清冽干净，意外地让她因紧张而狂跳的心平复了许多。
她注意到，夜寒宽大的玄色袖口下，隐约露出了一截手腕，上面似乎有一道极淡的紫色痕迹，一闪而过。
旧伤？
还不等她看清，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楚瑶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他坚实的后背。
“唔。”
鼻子好痛。
她捂着鼻子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抱怨，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外袍就劈头盖脸地丢了过来。
“你身上那点刚吸收的雷气，跟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遮住。”
夜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耐烦，但动作却很轻。
外袍柔软的面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冷梅香和属于他本人的温度，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驱散了山顶的寒风，也驱散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慌乱。
这个师尊，有点东西。
嘴巴毒得像后妈，行动上倒挺像亲爹。
楚瑶裹紧了外袍，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走去。
这一次，夜寒走得很慢。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周围那些弟子们探究、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尽数隔绝在外。
让她能有一片短暂而安宁的空间。
离大殿越近，里面传出的声音就越清晰。
“呜呜呜……各位长老，灵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白灵那标志性的、夹子音中带着绿茶味的假哭。
“我只是太想为宗门分忧了！大师姐她……她就是太糊涂了，才会一时想不开，走了歪路。求求各位长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从轻发落吧！”
听听，这茶言茶语，都快赶上西湖龙井了。
明明是她偷了丹方，现在倒成了自己“糊涂”，她还得反过来求情，这操作真是秀得人头皮发麻。
楚瑶气得拳头都硬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手里的丹粉证据砸在她那张虚伪的脸上。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极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等他们把戏唱完，把所有的话都说死。”
夜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冰凉的金属质感。
“再拿出证据，一锤定音。那样，打脸才够疼。”
楚瑶一愣，侧头看他。
男人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
但他指尖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随即，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莹白的丹药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定魂丹。”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下别被那对跳梁小丑气得乱了方寸，丢我的脸。”
又是“丢我的脸”。
你是有多在乎你的脸面啊！
楚瑶接过丹药，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手。
好凉。
比她这个刚从丹狱里爬出来的人还要凉。
这绝不是正常修士该有的体温。
她心头一动，想起了丹灵的话，还有刚刚瞥见的那一抹紫色痕迹。
他的旧伤，肯定又犯了。
“轰！”
殿内，柳长风中气十足的声音猛地拔高，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高高举起一个玉盒，里面躺着一颗圆润的丹药，得意地向众长老展示。
“诸位请看！这就是灵儿耗费心血，为我青丹宗炼制出的九转还魂丹！此等功绩，足以载入宗门史册！”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可楚瑶那个孽徒，就是嫉妒！她不仅不思进取，还妄图偷窃丹方私通魔道，败坏我宗门名声！此等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大殿的门，在此时被缓缓推开。
楚瑶裹紧了身上那件还带着余温的黑色外袍，将定魂丹悄悄含在舌下，一股清凉的药力瞬间安抚了她躁动的心神。
她抬起头，迎上殿内数十道错愕、震惊、鄙夷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然后，在夜寒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进了这座决定她命运的长老会大殿。
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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