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丹殿，名副其实。
整座山峰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气之中，连生长在山道旁的灵植，叶片上都凝着一层白霜。
楚瑶跟在夜寒身后，踏上通往主殿的白玉石阶，只觉得每吸入一口气，都带着冰渣子，刮得肺生疼。
这地方，比西伯利亚的冷风还带劲。
主殿建在峰顶，由万年寒冰玉雕砌而成，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流光，华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夜寒停在殿前，并未回头。
“东侧那间偏殿，是你的丹房和住处。”
他声音冷淡，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
“里面的东西，不准乱动。丹房的规矩，和你之前待的那个垃圾堆不一样，弄脏了，自己舔干净。”
说完，他便径直走入了主殿，玄色的衣袍在风中划过一道孤冷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寒气深处。
楚瑶：“……”
好家伙，这嘴是装了刀片吗？
她摸了摸鼻子，抱着自己那只破丹炉，乖乖地走向东侧偏殿。
偏殿的规模虽不及主殿，却也是同样的冰玉所制，里面的布置更是奢华到了极点。
书案是凝神木的，床榻是暖玉的，就连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流转的灵气都表明那是一件品阶不低的的法器。
这居住环境，比柳长风那个狗东西的长老殿，好了不止一百倍。
丹房就在卧房隔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着一尊通体漆黑的丹炉。
这丹炉比她之前用的好上太多，炉身刻满了繁复的阵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丫头，发什么呆呢！”
脑海里，丹灵老头的声音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赶紧开工啊！那小子给你布置了任务，完不成，你今天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楚瑶回过神，想起了夜寒那张冰块脸，不敢耽搁，立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丹谱和药材。
每日十炉玄级丹。
这任务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地狱难度。
她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指尖燃起一簇淡黄色的丹火，送入炉底。
然而，火苗刚一接触到丹炉，就剧烈地晃动起来，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丹炉，蛮横地钻入她的经脉，让她催动灵力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不行，这丹房寒气太重了，我的丹火根本稳不住！”楚瑶急得额头冒汗。
“笨丫头！你师尊会想不到这个？”丹灵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摸摸你屁股底下那个蒲团的夹层！”
楚瑶一愣，伸手在身下的蒲团夹层里摸索了一下。
很快，她就摸到了一块温润的玉石。
她将玉石拿出来，只见那块玉石通体赤红，入手温热，表面还刻着一个微型的聚火阵。
“是暖玉阵眼！”丹灵解释道，“这玩意儿能中和冰玉的寒气，是你那冰块脸师尊怕你第一天就把丹房给冻炸了，偷偷给你加的！”
楚瑶握着那块还带着一丝陌生体温的暖玉，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男人，嘴上说着最毒的话，行动上却细心得像个老父亲。
这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属性，还真是……有点可爱。
她将暖玉阵眼嵌入丹炉底部的凹槽中。
果然，炉内的寒气瞬间被驱散了大半，原本萎靡的丹火“呼”地一下窜高，稳定地燃烧起来。
第一炉，失败，一炉丹材变成了黑炭。
第二炉，失败，丹药没成型，化为一滩药液。
……
直到第五炉，楚瑶累得头晕眼花，灵力几乎耗尽，趴在冰凉的丹炉边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还是太弱了。
就在她意识模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丹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股夹杂着冷梅香和浓烈药草味的气息笼罩了她。
是夜寒。
楚瑶一个激灵，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肩膀。
“就这点本事？”
夜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伸出两根手指，从丹炉里拈起一撮炼废的丹渣，放在鼻尖闻了闻。
“你炼的这些废料，也就只配给我喂毒虫。”
说完，他竟真的拿出一个玉瓶，将那些黑乎乎的丹渣小心翼翼地收了进去，然后揣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楚瑶看呆了。
这些丹渣虽然是失败品，但毕竟是用玄级药材炼的，药性还在，确实是某些毒虫的最爱。
可他一个元婴大能，至于这么勤俭持家吗？
“拿着。”
夜寒看她一脸呆样，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L透的水晶，丢到她怀里。
“垫在丹炉底下，免得你再浪费我的药材。”
是灵脉水晶！
这玩意儿能自动汇聚周围的灵气，是所有丹修梦寐以求的辅助神器！一块就价值连城！
楚瑶抱着那块散发着精纯灵力的水晶，看见夜寒收回手时，宽大的玄色袖口滑下，露出了他苍白的手腕。
那上面，一道淡紫色的痕迹，若隐若现。
她的心猛地一抽。
他一定是为了帮她在长老会撑腰，动用了毒丹术，才会引得旧伤复发。
现在又为了指导她炼丹，耗费心神。
“谢谢……师尊。”
楚瑶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寒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耳根处，悄悄地漫上了一层薄红。
“废话真多！”他用更冰冷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十炉成品，否则晚饭没你的份！”
话音未落，人已经快步走出了丹房，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楚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师尊，真是可爱到犯规。
有了灵脉水晶的加持，接下来的炼丹过程顺利了许多。
楚瑶将水晶垫在丹炉底下，丹炉内的灵气瞬间浓郁了数倍，她的丹火也变得更加精纯。
第六炉，成功，炼出了三颗下品玄级丹。
第七炉，成功，五颗下品。
到了第十炉，或许是熟能生巧，或许是心态放松，丹药出炉的那一刻，竟引来了一道细小的白色丹雷！
“是中品！”
丹灵兴奋地大叫起来。
楚瑶看着玉瓶里那颗圆润饱满，表面还泛着一层淡淡光晕的丹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她竟然炼出中品玄级丹了！
她立刻拿着这颗宝贝丹药，兴冲冲地跑去找夜寒。
夜寒正在自己的丹房里，巨大的丹炉下燃烧着幽紫色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腥气。
他正专注地盯着炉火，俊美的侧脸在紫色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妖异。
“师尊！”楚瑶献宝似的将丹药递到他面前，“我炼出中品的了！”
夜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勉强及格，明天继续。”
楚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就这？
她辛辛苦苦一天，还超常发挥，就换来一句“勉强及格”？
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她有些失落地准备转身离开，一个白玉瓷瓶又迎面丢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接住。
“淬体丹。”
夜寒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你的劫炼体刚激活，身体跟纸糊的一样，不淬体，下次再被雷劈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楚瑶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里面装着满满一瓶极品淬体丹。
她将瓷瓶翻过来，在瓶底处，发现了一个用丹火烙印上去的，极小却风骨卓然的“夜”字。
是他亲手炼制的。
她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泡过，又软又暖。
“知道了，师尊。”她将瓷瓶紧紧握在手里，甜甜地应了一声。
夜寒控火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楚瑶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刚推开门，就听见两个负责打扫的外门弟子的议论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听说了吗？那个白灵被降为外门弟子后，天天在扫茅厕，人都快臭晕了。”
“活该！谁让她那么恶毒！不过我听说，她好像偷偷联系上了烈火宗的人。”
“烈火宗？就是那个跟我们青丹宗一直不对付的宗门？她想干嘛？”
“还能干嘛，报仇呗！我听一个在丹堂的朋友说，白灵放出话来了，下个月的丹道城丹赛，她一定要当着全东洲修士的面，把楚瑶师姐踩在脚下，一雪前耻！”
楚瑶的脚步顿住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淬体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白灵，还真是阴魂不散。
“丫头，这下麻烦了！”丹灵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烈火宗最擅长火系丹术，霸道无比，他们的天才弟子火烈，去年就在丹赛上拿了第二。要是他们帮着白灵，你在丹赛上肯定会吃大亏！”
楚瑶没有说话。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瓶刻着“夜”字的丹药，又想起了师尊那张冰块脸下藏着的温柔。
他之所以给她布置这样魔鬼般的任务，就是为了让她能在丹赛之前，尽快提升实力。
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剩下的路，该由她自己走了。
丹道城丹赛是吗？
白灵，火烈宗。
你们最好祈祷，别在赛场上碰到我。
否则，新账旧账，我跟你们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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