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上,春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塑胶地面上,照得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场边几棵樱花树随风摇曳,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落在晟睿泽的肩头和额前。
他站在三分线外,双手抱球,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教学楼的方向飘去。远处几个女生围坐在看台上,小声议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轻笑。晟睿泽没去理会,只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篮球,深吸一口气,抬手投篮——
“唰”——偏了。
球砸在篮筐边缘弹开,滚到场边。
“你今天状态不对。”
教练老张从场边走过来,手里拎着水瓶,皱眉看着他,“最近训练总是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晟睿泽弯腰捡起篮球,擦了擦额角的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
他说这话时,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球场另一侧,放学铃刚好响起。
李悦抱着课本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脚步不紧不慢。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校服外套,长发扎成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路过操场时,她目光扫过球场,一眼就看到了晟睿泽。
他正在罚球线附近练习跳投,汗水湿透了背心,额前的刘海贴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李悦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李悦!”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是她的同桌林晓雯,“要不要一起去买奶茶?”
“不了。”她摇头,“我还有事。”
林晓雯狐疑地看着她,“又是去看案卷吗?你爸的事……”
“嗯。”李悦语气平静,“警察局那边刚寄来一批旧档案,我想早点看完。”
林晓雯没再多问,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球场上的晟睿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正好看见李悦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愣了一下,手里的球差点掉在地上。
“晟睿泽!”老张喊了一声,“你到底练不练?”
“啊……抱歉。”他回过神来,低头拍了几下球,再次起身投篮。
这次球进了。
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没轻松。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父亲书房里低声交谈的声音、桌上那份被撕碎的文件、还有那句让他至今都记得清楚的话——
“李明轩不该查得太深。”
晟睿泽闭了闭眼,咬紧牙关,努力把那些记忆压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放学后,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晟睿泽换好衣服走出校门,远远地就看到李悦一个人走在前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李悦。”他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李悦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有事?”她问。
“就是……想说说话。”晟睿泽走近几步,站在她旁边,声音温和,“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在放学路上讲案子,现在怎么不说这些了?”
李悦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案子不是讲给别人听的,是要靠证据的。”
晟睿泽看着她,忽然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他试探性地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
“你想说什么?”李悦直接打断他。
晟睿泽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李悦语气冷了下来,“你不是最讨厌我提这些事吗?”
晟睿泽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两人并肩走着,气氛有些沉闷。一阵风吹过,几片樱花落在李悦肩上,她轻轻拂去,动作自然又疏离。
晟睿泽看着她,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你爸……认识我父亲吧?”李悦突然开口。
晟睿泽身体一僵。
“你怎么会……”
“我在警局的旧档案里看到过他的名字。”李悦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而且不止一次。”
晟睿泽眼神变了变,低声道:“那你查出来什么了吗?”
“还没。”李悦直视着他,“但我一定会查出来。”
晟睿泽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不觉得,有些事永远都不该被遗忘吗?”李悦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锋利。
晟睿泽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程。
直到路口,李悦停下脚步:“我到了。”
晟睿泽抬头看了眼她家所在的公寓楼,点了点头。
“再见。”她说。
晟睿泽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他忽然伸出手,想要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夜色渐渐降临,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晟睿泽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
他感觉胸口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随即接通。
“准备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今晚,去南港。”
晟睿泽握紧手机,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他站在路灯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风轻轻吹过,樱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夜风裹着潮湿的水汽吹过巷口,晟睿泽把校服领口拉高了些,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余温。来电人的声音像块浸了冷水的铁,沉在胃里。
他转身朝反方向走,绕过三条街才钻进地铁站。车厢里零星几个乘客,有人拎着塑料袋装的卤味,味道混着空调冷风灌进鼻腔。他盯着对面玻璃上的倒影,看见自己下意识摸了摸右臂内侧——那里有道三公分长的疤痕,藏在袖子底下。
地铁呼啸进站,震得站台卷起一阵乱流。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李悦拂去肩上花瓣的动作,手指也是这样轻轻一扫,像是要抹掉什么痕迹。
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条简讯,只有地址和时间。
南港码头17号仓,21:30。
他把信息删掉,摘下手机卡捏在指间。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十五岁那年夏天的画面又冒出来:父亲站在车库门口,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火苗在铁桶里噼啪作响。他记得自己问了句“那是什么”,下一秒就被推进屋里,门“砰”地关上。
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混着雨水滴落的声响。他抬头看见个穿连帽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拎着个黑色垃圾袋。男人走到他面前,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冲他点了下头。
晟睿泽蹲下身拉开袋子,里面是一套深色工装裤和一件旧夹克,还有个沾着油渍的工作证。证件照上的男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眼神浑浊,像是被海风吹久了的人。
“换上。”男人嗓音沙哑,“快点。”
晟睿泽没动。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你爸让我来的。他说你第一次任务别搞砸了。”
晟睿泽喉结动了动,抓起夹克穿上。布料有些发硬,带着霉味。他低头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时,看见自己指甲缝里还沾着打篮球时留下的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