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王临删掉了那条信息，像烫手一样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冷汗浸湿了后背。那个模糊的祭祀场景，那熟悉的灰雾……发送信息的人，不仅知道他在研究什么，更似乎窥见了他们五人最深的秘密！

“想知道更多关于‘灰雾’和你们‘系统’的事吗？”

这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窥探。不能告诉别人，系统006警告过，任何异常都可能带来危险。他不能连累刚刚……刚刚有那么一丝温暖的“同伴”。

这一夜，王临睡得极不安稳。

睡梦中，他不再是缩在角落的王临，他穿着繁复却透着一种诡异崭新的冠服，站在一个高大的、眼神狂热而偏执的男人身后。那是他的“父亲”。他们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风格混杂的祭坛之上，台下是眼神麻木的民众。

祭坛中央，不是牲畜，而是翻滚的、吞噬着刻有前朝文字竹简的——灰色雾霭！

“临儿，看！”父亲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旧的时代将被抹去，全新的历史，由我们书写！这些‘虚无’，将是吾等新朝涤荡污秽的圣火！”

他看着那灰雾吞噬着竹简上记载的功过、诗篇、律法……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击中了他。这不是圣火，这是……文明的坟墓！

他想呐喊，想阻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灰雾在吞噬了足够的“历史”后，变得更加凝实，仿佛拥有了生命，朝着祭坛边缘那些被捆绑的、象征着前朝“遗老”的人蔓延过去……

“不——！！！”

王临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冷汗淋漓，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砰！”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刘铮。他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衣，赤着精壮的上身，左肩那诡异的暗淡区域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隐约可见，眼神锐利如鹰，瞬间扫视整个房间：“怎么回事？！敌袭？”

紧接着，苏文和朱铭也披着衣服快步赶来，脸上带着睡意和警惕。

“王临？你做噩梦了？”苏文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他看到王临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心头一沉。

朱铭则更实际，他快速检查了窗户和门锁，确认没有外力入侵的痕迹。

最后出现的是李乾，他倚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小临子，你这半夜开个人演唱会呢？唱的还是恐怖片主题曲。”

王临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无法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挣脱。

刘铮皱着眉，走到床边，粗声粗气地问：“喂，到底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凭直觉发问。

“我……我看到了……灰雾……”王临的声音从膝盖间闷闷地传来，带着哭腔，“有人在……在使用它……祭祀……抹杀……”

使用？祭祀？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其他四人的心中。灰雾难道不是自然产生的灾难？而是可以被“使用”的？

苏文脸色凝重起来：“王临，你说清楚，什么样的祭祀？谁在使用？”

朱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追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李乾也不打哈欠了，眼神亮得惊人：“哟呵，剧情升级了？从灾难片变阴谋论了？”

在众人连番追问下，王临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描述了他梦中那个风格混杂的祭坛，那个狂热的“父亲”，以及灰雾被引导着吞噬竹简和……人的场景。

客厅里，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所以，那玩意儿是人为的？”刘铮捏紧了拳头，左肩的“空洞感”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这让他更加烦躁，“妈的！背后果然有黑手！”

苏文沉吟：“如果灰雾可以被引导和控制，那它的出现或许就不是随机侵蚀，而是有目的的‘抹除’……”

朱铭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必须立刻报告系统006！”

“报告？”李乾嗤笑一声，慵懒的语调里带着讽刺，“朱主任，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个冷冰冰的系统，瞒着我们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它为什么清洗我们的记忆？为什么对‘历史’讳莫如深？现在又冒出个能操控灰雾的古代祭祀……报告给它，然后呢？再来一次‘精神净化’？”

李乾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心中那扇疑虑之门。

是啊，系统006，真的完全可信吗？

王临听到“精神净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苏文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温和但坚定地问：“王临，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在王临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对“真相”破译的本能驱动下，他颤抖着手指，打开了电脑，调出了那条已被删除却被他下意识恢复的匿名信息，以及那张模糊却惊心动魄的祭祀图片。

“……有人……给我发了这个。”

当那张弥漫着灰雾的祭祀图片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仅仅是因为图片内容与王临的噩梦高度吻合，更是因为这条信息背后代表的含义——他们被监视了，被一个了解灰雾、了解系统、甚至可能了解他们过去的存在，盯上了！

信任的幼苗在危机中艰难萌发，而猜疑的阴影，也伴随着更深的秘密，悄然笼罩了这个刚刚组建的、脆弱的“家”。

朱铭看着那条信息，第一次没有立刻说出“按流程报告”的话。

刘铮盯着图片上的灰雾，眼神凶狠，仿佛要透过屏幕将那背后的存在揪出来撕碎。

苏文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李乾则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混合着危险和兴奋的笑容：“事情……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