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往梦境记录仪里插芯片，指尖忽然一颤。
金属盒上的划痕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这玩意儿跟了我八年，表面刻着二十七道凹痕——每完成一次深层梦境任务，我就用美工刀划一道。最后一道是三个月前留下的，那天我从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噩梦里爬出来时，右腕的旧伤又开始渗血。
六台记录仪在操作台上同时闪烁绿光，把天花板映得像是浸在海水里。窗外霓虹穿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几道血红的线。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太阳穴，那里还留着老吴贴的神经贴片，凉丝丝的。他总说我这是自虐，可要不这么盯着数据看，那些在梦里乱窜的碎片就永远拼不起来。
咖啡渣和松香焊锡混在一起的味道让我有点反胃。这间公寓已经三天没通风了，墙角堆着的纸箱上全是沈青霓的照片。不是她演《夜莺挽歌》时的红裙造型，而是二十年前剧院大火后，记者偷拍到的那张烧焦半边脸的画面。我把这张照片摆在最上面，是因为每次看到它，手腕的伤就会隐隐作痛。
门锁弹开的声响像根针扎进耳膜。
我握紧了桌下的美工刀。这破公寓装了三道防盗锁，还有老吴给的电磁干扰器，但门外的脚步声轻得像是踩在棉花上。黑色风衣下摆闪过门缝时，我听见自己后槽牙咯吱作响。
"林小姐。"她径直走到操作台前，手指扫过记录仪表面却不沾一点灰尘，"听说你能进别人的梦。"
我盯着她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诊断书，白纸黑字的"晚期"两个字刺得眼眶发酸。这女人来之前肯定查过我，知道我对医院消毒水味过敏，所以特意喷了茉莉香水。味道不错，就是盖不住她身上那股子火药味。
"谁告诉你的？"我灌了口凉透的咖啡，苦得舌头发麻。
她没回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档案。纸页翻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清晰。"二十年前有人在火场找到你。"
"所以他现在坟头草三丈高。"我把美工刀甩进抽屉，金属撞击声震得一台记录仪嗡嗡作响。
"但你从未查过DNA报告。"她抽出一张泛黄的笔记本纸，潦草字迹写着"林氏夫妇已确认非生物学父母"。我猛地起身，咖啡杯砸在地上时溅起的褐色液体像极了剧院大火后的血迹。
童年画面突然闪现：穿病号服的老人将手按在我额头，说"记住这个味道"。他的掌心有硝烟和铁锈的气味。
"苏挽音。"我盯着她胸牌念出名字，"刑侦局顾问？你们管不到二十年前的案子。"
"但现在我要管。"她解开风衣第二颗纽扣，这个放松姿态下的压迫感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红雀剧院地下三层有个加密保险库，里面有沈青霓最后写的剧本。"
我冷笑一声，老吴改装的防护装置正在暗格里发烫。那玩意儿能挡住梦魇会的侵蚀波，却挡不住记忆里的火焰。"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死人的清白？"
她推过一个U盘，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幽蓝。"老吴说你找了三年的东西。"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我盯着那个U盘，仿佛看见老吴在实验室里满头大汗调试设备的身影。他说过绝不能打开不明数据源，可我现在连指尖都在颤抖。当年那个实验事故后，他就再也没露过面，直到上周突然出现在我梦里，说"时间不多了"。
"七天。"我听见自己说，"给我七天。"
苏挽音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把铜钥匙，齿痕处沾着暗红的血痂。"今晚就去。"
剧院外雾气浓得化不开。我摸到防护装置自动吸附在太阳穴时，想起老吴说过"这次可能会疼"。潮湿砖墙传来的震动像是有人在敲摩尔斯密码，哒、哒、哒，节奏正好和我的心跳同步。
插入钥匙的瞬间，耳边响起细若蚊呐的低语："你终于来了。"
瞳孔收缩如针尖大小时，我最后看到的是苏挽音风衣口袋里露出的诊断书边角。茉莉花香中，血腥味突然变得刺鼻。
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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