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惊险而残余的悸动,大脑飞速运转。
“柳思铭雇凶行刺王妃,罪证确凿自然最好。但那些刺客皆是亡命之徒,即便活口招供,柳家也大可推脱是诬陷或下人私自所为,难以彻底钉死柳思铭,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她分析道,眼神冷静得不像刚刚经历生死一线。
林衍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他发现,这个小妻子在危急关头所展现出的冷静和谋略,总是能让他意外。
“陛下虽不喜王爷,但更忌惮朝局动荡,尤其厌恶臣子内斗波及皇族勋贵,影响皇家颜面。”祁佑薇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今日冬狩,乃陛下主导的盛事,在此地行刺王妃,无异于打陛下的脸。若此时,再发生些别的、更让陛下恼火的事情呢?”
“比如?”林衍眸光微闪。
“比如……”祁佑薇眼中掠过一丝冷光,“比如工部负责筹备冬狩事宜,却出了巨大的纰漏,甚至危及圣驾安全?而负责此事的,恰好是那位称病在家、却仍有职衔的柳员外郎?”
林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围场安全由他负责,柳思铭动手的痕迹他可以轻易掩盖甚至修改,但工部负责的诸如场地、器械、物资等环节,若出了岔子,那可是现成的把柄!而且,事关皇帝自身安全,哪怕只是“可能”的危险,也足以触怒龙颜!
好一个借刀杀人!祸水东引!
这不仅能让柳思铭罪上加罪,还能将皇帝的怒火从“王妃遇袭”(可能牵扯党争)转移到“办事不力、危及圣驾”(纯粹的无能或失职)上,惩罚起来更加名正言顺,且难以转圜!
林衍看着祁佑薇,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之色。这份急智和狠辣,简直是为权谋而生的!
“你需要本王做什么?”他直接问道。
“请王爷的人,在工部负责的环节,‘帮’他们找出一些‘疏漏’,越大越好,最好能‘恰好’被陛下或其他御史发现。”祁佑薇一字一句道,“比如,陛下休憩的看台木桩有虫蛀痕迹?或者,进献陛下的猎弓弓弦有磨损?再或者,储备的箭矢中有批次的箭镞松动?”
这些“疏漏”可大可小,平时或许只是斥责几句,但在刚刚发生过“刺杀王妃”事件的敏感时刻,任何一点小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足以让柳思铭和他背后的工部吃不了兜着走!
林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弧度:“很好。秦斩!”
“属下在!”秦斩如同影子般出现。
“按王妃的意思去办。要快,要‘自然’。”林衍吩咐道,语气森寒。
“是!”秦斩领命,瞬间消失。
帐内再次恢复安静。祁佑薇说完计划,才感到一阵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虎谋皮,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冷静。
林衍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杯热茶。
“喝了吧,压惊。”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
祁佑薇接过茶杯,指尖冰凉。
“你很好。”林衍看着她,忽然道,“比本王想象的还要好。”
这算是……夸奖?祁佑薇有些怔忡地抬头看他。
他却已转过身,走向帐外:“你好生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本王。”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稳定局面,并等待那“恰到好处”的纰漏被发现。
祁佑薇捧着温暖的茶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外,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联手对敌了。
而且,配合得异常默契。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围场内便再次掀起波澜。
有侍卫在例行检查陛下即将登上的狩猎看台时,“意外”发现承重主梁有严重的虫蛀现象!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紧接着,又有御史“偶然”发现一批准备进献给陛下使用的弓箭,弓弦竟然有老化断裂的迹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刚经历过王妃遇袭事件的皇帝,本就心情不悦,此刻听闻自己休憩的高台和使用的弓箭竟都有问题,顿时龙颜大怒!
负责冬狩场地和器械准备的,正是工部!
“柳承宗!你们工部是怎么办差的?!是想害死朕吗?!”皇帝在御帐内大发雷霆,直接将奏报的文书摔在了工部侍郎柳承宗的脸上!
柳承宗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不止:“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臣失察!臣罪该万死!”
“失察?一句失察就完了?!”皇帝气得脸色铁青,“朕看你们是尸位素餐,毫无用处!那个柳思铭呢?!他不是负责器械核查的吗?人呢?!给朕滚过来!”
柳思铭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滚爬爬地被侍卫拖过来,瘫软在地,语无伦次:“陛……陛下……臣……臣冤枉……臣近日病重……”
“病重?”皇帝冷笑,“朕看你是心思都用在别的地方了吧?!来人!将柳思铭革去所有职衔,打入天牢,给朕彻查工部失职一事!柳承宗管教无方,革去侍郎之职,闭门思过,听候发落!”
圣旨一下,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一场冬狩,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工部侍郎父子双双获罪,尤其是柳思铭,直接下了天牢!
虽然明面上是因为工部失职,但联系到之前安南王妃遇袭,以及柳思铭与安南王府的旧怨,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所有人都知道,柳家,完了。至少,柳思铭是彻底完了。
祁佑薇在帐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思铭,前世你将我踩入泥泞,毁我一生。今生,这牢狱之灾,便是向你讨还的第一笔血债!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