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蹲在邮筒前,指尖捏着封未贴邮票的信。
信封上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蓝,收信人写着“苏晚亲启”。
这是他写了三个月的信,关于猎户座的新数据。
邮筒的投信口卡着片银杏叶,边缘发黑。
像苏晚夹在观测日志里的那片,她说“能寄到星星那里”。
他想起她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她举着星图冲进雨里,说要去拍雨后的银河。
背影在雨幕里缩成个小点,像颗坠落的星。
天文台的钥匙还在他口袋里,是苏晚塞给他的。
“替我守着圆顶,”她当时笑,“回来要检查的。”
现在钥匙磨得发亮,圆顶落满了灰。
林砚把信塞进投信口,卡得很紧。
像他堵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送不出去。
信里夹着张照片,是他们拍的猎户座。
苏晚在背面画了个箭头,指着参宿四:“像不像你煮糊的糖?”
他当时笑她傻,现在对着照片发愣。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肩膀。
像苏晚总爱泼他的冷水,说“观测要清醒”。
远处的公交站台亮着灯,空无一人。
苏晚以前总在那里等车,背着装满星图的包。
他数过她踩过的地砖,共十七块,每块都有她的鞋印。
林砚摸出兜里的望远镜,是苏晚的旧款。
镜筒上缠着她编的红绳,磨得只剩半截。
他对着雨幕调焦,视野里只有模糊的光斑。
像她留在医院监护仪上的曲线,最后归于平直。
口袋里的录音笔突然响了,是苏晚的声音。
“林砚,M31的星云图我补好了,记得……”
戛然而止的电流声,像被掐断的星轨。
这是她最后发给社团的语音,背景有急刹车声。
林砚把录音笔贴在耳边,反复听那半句话。
直到电池耗尽,世界只剩雨声。
邮筒的锈迹染绿了他的指尖,像苏晚的指甲油。
她说那是“火星的颜色”,总蹭在他的观测本上。
现在那些绿色的印记还在,人却成了灰。
他起身时,撞翻了脚边的野花。
是苏晚种的“星星草”,花瓣上沾着泥。
她说“开花时像撒了把碎星”,现在被雨打得蔫了。
林砚抱着野花往回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冷得像苏晚最后一次给他的冰汽水,在夏天。
信终究没寄出去,卡在投信口。
像他没说出口的“我等你”,烂在了心底。
路过天文台时,他抬头望了眼圆顶。
雨帘里,仿佛有个举着星图的身影。
在喊他的名字,声音被风吹得很轻。
林砚握紧野花,指甲掐进花茎。
渗出的汁液沾在手上,像没擦干净的颜料。
是苏晚最喜欢的钴蓝色,画星云用的那种。
他知道,有些星信永远寄不到了。
就像有些约定,只能烂在潮湿的泥土里。
和那些没说完的数据,没补完的星图一起。
雨停时,天边露出点微光。
林砚把野花放在天文台门口,摆成星轨的形状。
转身时,钥匙从口袋滑落,叮当作响。
像苏晚总爱敲他的观测本,说“记重点啊笨蛋”。
他没回头,一步步离开。
身后的邮筒里,未寄出的信在积水里泡胀。
字里行间的猎户座,慢慢晕成片模糊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