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六点二十。
客房窗帘没拉严,一束光像被削薄的纸片,斜斜切在被子上。我睁眼,听见门外锅铲轻碰的声响,还有——油烟机低沉的轰鸣。
计岷在做饭?
我单脚跳下床,开门,厨房玻璃门映出一道背影:白T恤、校服裤、围裙系带勒出清瘦腰线。锅里“呲啦”一声,葱花爆开,香气瞬间填满客厅。
“醒了?”他没回头,把煎蛋铲到盘子里,“去洗漱,左手边有新牙刷。”
“你……还会做饭?”
“逻辑推理:毒舌需要能量,能量来自食物,食物最好自己做,省得点外卖被差评。”
我扶着墙蹦跶进卫生间,镜子里自己头发乱成鸟窝,右脚踝肿成馒头。洗漱完,他递给我一条冰袋:“十分钟,消肿后再热敷。”
餐桌已经摆好:两份煎蛋、两片吐司、一杯热牛奶,还有——一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压在盘子底下。
【已知:女生脚踝周长增加15%,男生心率增加20%】
【求:两者同时出现时,厨房油烟机的最佳排风量?】
答案处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旁边用蓝色中性笔写着——
“先吃饭,再解。”
吃到一半,门铃响。
计岷去开门,我低头喝牛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文期在你家?”
明轲。
他站在玄关,校服外套湿了一半,手里拎着一个纸袋,目光越过计岷,落在我脚上,眉心立刻皱起:“肿这么高,去医院了吗?”
“喷了药,冰敷过。”我小声答。
计岷侧身让开,语气淡淡:“进来吧,换鞋在左侧柜。”
明轲没动,只把纸袋递给他:“我妈让我带的,云南白药喷雾和弹性绷带。”
“替我谢谢阿姨。”计岷接过,转身去厨房,“要喝咖啡吗?”
“不用。”明轲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我盘边的草稿纸上,指尖轻点那个问号,“解多少?”
我咬着吐司,含糊答:“还没算。”
“先吃饭。”两人异口同声。
我愣住,空气突然安静,只有油烟机还在低低轰鸣。
吃到第三口,门铃又响。
这次——是闵衍。
他一身黑卫衣,帽子边缘滴水,手里拎着一个透明蛋糕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只纸杯蛋糕,奶油顶上用蓝色糖霜写着——
【0.873】
他看见我,明显松了口气,目光扫过我脚踝,再扫过餐桌旁的两个人,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我来得刚好。”
计岷倚在厨房门边,手里咖啡勺轻轻碰杯壁,声音清脆:“蛋糕放冰箱,先排队。”
“排什么队?”闵衍挑眉。
“排队道歉。”计岷语气淡淡,“某人游戏卸载了,但复活CD还没结束。”
闵衍“呵”了一声,把蛋糕盒放到茶几上,走到我面前,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我脚背:“疼吗?”
我摇头,又点头。
他忽然伸手,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枚按键——
机械键盘的【Y】键,蓝色轴,侧面用白色油漆笔写着:
【Yes,I quit.】
“上次你说,复活点得你自己点亮。”他把按键放在我掌心,抬眼看我,“现在,我申请加入队列。”
客厅瞬间变成小型考场。
明轲把草稿纸翻过来,背面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已知:三人同时出现,女生心率增加百分比未知】
【求:最优解?】
他把笔递给我,声音温和:“文期,你解。”
我握着笔,掌心出汗,心跳吵得像打鼓。
计岷关掉油烟机,靠在餐桌边,目光落在那个问号上,声音低却清晰:
“不用解。”
“为什么?”闵衍先问。
“因为——”计岷抬眼,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我脸上,“渐近线已经拐弯了。”
空气安静三秒。
我深吸一口气,把按键放在桌中央,再把草稿纸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枚小小的方片。
然后,我抬手,把它塞进明轲的纸袋、计岷的围裙口袋、闵衍的卫衣帽檐。
“答案分发完毕。”我轻声说,“各自回去做实验,数据一周后交。”
三人愣住。
我扶着餐桌站起来,单脚跳向客房,背对他们,声音却带着笑——
“下周日,旧图书馆天台,交卷。”
“敢迟到的——”
“零分处理。”
门关上前,我听见计岷低笑:“她比我们狠。”
明轲声音温和:“嗯,终于学会出压轴题了。”
闵衍“啧”了一声,声音却带着愉悦:“那就——”
“等着交卷。”
客房窗户没关严,风把窗帘吹得鼓起,像一面升起的帆。
我躺在床上,听见门外陆续响起的关门声,以及——
三个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交汇,又各自分开。
我伸手,把那只【Y】键放在枕边,指尖触到蓝色轴体,轻轻按下——
“咔哒。”
清脆一声,像给某个章节打上句号。
渐近线终于拐弯,
而交点,
在一周后。